老歌里的少年时光

今日上有个话题,好像是“哪首歌会暴露你的年龄?”忽地就邂逅 1985 版的《明天会更好》。视频画质出乎意料地清晰,每一帧都似精心擦拭过的老照片,连歌手们眼角的笑意、发梢的微光都分毫毕现。可当那熟悉的前奏如潺潺溪流般淌出,鼻尖仍不受控地泛起酸涩 —— 这暌违多年的旋律,恰似一位阔别已久的老友,携着往昔岁月的温度,轻轻叩击心门。

那台深褐色的笨重收录机,至今仍清晰记得它神气端坐于斑驳书桌上的模样。银色金属提手晃晃悠悠,仿佛随时要晃出一段旧时光里的旋律。母亲攥着卖猪换来的皱巴巴钞票,在供销社柜台前徘徊许久,指尖反复摩挲着纸币边角,最终才下定决心将它抱回家。说是学英语的工具,其实我们都知道,英语磁带永远躺在最底下,最常转的是那盘《校园歌曲精选》。“沙沙” 的电流声中,收录机仿佛也在与我们一同屏息,期待着某段旋律的降临。

彼时,港台歌曲与校园歌曲恰似一股温柔清新的风,吹进了单调枯燥的生活。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爬上窗棂,广播总会准时 “苏醒”,先是一阵轻微的杂音,随后《三月里的小雨》的旋律便顺着炊烟,在院子里轻盈起舞。“三月里的小雨,淅沥沥沥沥沥,淅沥沥沥下个不停”,那轻柔的节奏,仿佛真的将绵绵细雨带到了眼前。暮色漫过青瓦时,广播又会低吟起《乡间的小路》,“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与灶间飘出的饭菜香缠绕在一起,让人不自觉地跟着哼出声。

一本巴掌大的笔记本,被我视若珍宝,无论是放学路上、做完作业的间隙,只要听到喜欢的歌词,就立刻掏出钢笔,一笔一划认真抄录。抄《外婆的澎湖湾》时,仿佛看见夕阳下的沙滩,听见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写《童年》的词句,“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又想起自己趴在课桌上偷偷看小人书的模样。字迹虽显稚嫩,却写得端端正正,偶尔笔尖用力过猛,墨水便在纸上洇开小小的花,可这丝毫未减我对歌声的痴狂,也不知道这歌词从哪儿来的。

最期盼的莫过于学校组织大合唱,若有幸被选中,那几日连走路都带着雀跃的劲儿。课间,小伙伴们聚在操场角落,操场前的油茶林花开了。白色的花朵在风里掀起绿浪犹如一只只白蝶。你一句我一句地练习《早晨的歌》,“甜甜的风,微微的笑,早晨的空气多么好,露珠儿闪树影儿摇,一扇扇门窗打开了”,那清脆的嗓音时隔多年犹如耳边。记得当时老师还给编排了舞蹈动作,我只记得一个动作:双手上举,左右游动,要柔软,要整齐。不知从何时起,我偷偷学会了吹口哨,放学走在乡间小路上,路旁野花随风摇曳,我便就着这美景,将新学的《蜗牛与黄鹂鸟》断断续续地吹出来,“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阿嫩阿嫩绿地刚发芽”,惊起满心欢喜,也惊起一路芬芳。

那些日子里的歌声,总是混着煤油灯昏黄的暖光,融着钢笔尖摩挲纸张的沙沙声。收录机与广播宛如神奇的时光胶囊,将平凡日子里的点点滴滴,串成了熠熠生辉的珍珠。每当旋律响起,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柔软而绵长,仿佛能将时光也暂时定格。

看着视频里衣着朴素却神情真挚的歌手们,他们的歌声里裹着不加雕琢的热忱。蔡琴醇厚的嗓音像陈酿的美酒,越品越香;罗大佑沙哑的声线似深秋的风,带着岁月的沧桑;苏芮清亮的歌声如山间的清泉,澄澈而灵动。他们无需华丽的舞台、炫目的特效,仅凭一副好嗓子,便能将情感丝丝入扣地融进每一个音符,听得人如痴如醉。那时的乐坛,凭的是真本事,没有过度的包装,没有流量的喧嚣,有的只是对音乐纯粹的热爱与敬畏。

再看如今的一些歌曲,封面光鲜亮丽,歌手模样精致如画,可那歌声却难以触及心底。要么被繁杂的电子音效层层包裹,失了本真;要么曲调浮华空洞,像无根的浮萍,在耳畔掠过,却留不下丝毫痕迹。偶尔换台时听到,总会忍不住感叹:究竟是我们的耳朵变得挑剔,还是如今的有些歌,真的少了那份直击人心的力量?

细想来,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每个时期都有属于自己的声音。而那些能够穿越时光的经典,大抵是因为它们承载着一代人共同的记忆,凝结着创作者的心血与真诚。就像此刻视频里的《明天会更好》,即便画面中的歌手们已青丝染霜,歌声却依旧鲜活如初,让人忆起旧日里那些简单却温暖的时光,忆起自己曾怀揣着对明天的期待,在歌声中慢慢成长。

关掉视频,望向门外,汽车呼啸而过,蓝天白云依旧。那些熟悉的旋律仍在脑海中盘旋。所谓经典,从来不是靠流量堆砌而成,而是靠实力与真诚铸就。 而音乐的美好之处,或许就在于它能让我们在岁月的长河中,偶尔驻足,在熟悉的旋律里,与过去的自己温柔重逢。

这般,便已足够。那些在旧时光里绽放的歌声,终将成为我们心中永不熄灭的星光,永远明亮,永远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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