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过了,五一就要来了,但是回家的日子又灰蒙蒙地蒙上阴影,遥遥无期。原以为回家是一件抬脚就走的事,如今想来想看看家里的春秋已然成了奢望。
我不知道当年我离家去外地求学那一刻是否意识到,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故乡的秋天。2009年9月16号,下着雨,我妈,外婆和刘欢在汉中火车站送我。刘欢在一家火锅店打工,专程调班跑出来送我。外婆最疼我,小时候多少乐趣都留在外婆的饭香里。我妈看着我一步三回头托着行李走进候车厅,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一方面不放心我一个人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但更多的是舍不得。我心里也难过,但想到外面的世界我还从来没见过,自然也有几分憧憬和期待。我进站没几分钟,我妈就给我打了电话,问我安排得怎样,是不是顺利,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我在电话这头都能感受到我妈的泪水溢出来。然而,火车终究要发车了。当火车经过柳林时,我坐在车厢里,看着窗外远远近近的庄稼包围了稀稀落落的人家。这时,我的电话又响起来了。我爸打过来的。他问我走到哪里了,车厢里拥不拥挤。然后说我妈回到家里还止不住伤心,抽噎了很久。问我妈要不要接电话,我妈问我在车里好着吗?好着的话就不接了,让我把东西看好,到了以后回个电话。我在这边一一听着,和我爸说些宽心的话。不一会儿,列车就驶出了柳林辖区,窗外的风景变得陌生起来。从那以后,故乡像父母一样成了日渐缥缈的符号,梦里梦到百千遍,伸手却无法触碰到她的一草一木。
于我而言,回家如同是一种召唤。每到春节,五一,暑假或者国庆长假,提前一两个月就开始筹划,似乎这是一项仪式。前年五一,疫情稍微缓解了一下,我们悄悄默默地回了一趟家。得知要回家的消息,我妈有些寝食难安,焦急得嘴角上火起了疱疹。回到家,仿佛回到了她的主场,一扫在这边的唯唯诺诺蹑手蹑脚,做起事来干练果敢,说话也有几分响亮。她甚至拿着新到手的粮食补贴款兴奋地到街上给刘乔木买东买西,从来舍不得的枇杷买了好几斤。我们自然要去看望岳父。自从我们结婚以后,其实在家住的时间累加起来没超过一个月,在岳父家的日子更加屈指可数。我妈随我们来到珠海,老家那边最挂念的就是老丈人。我家的老房子被幺大照看着。今年过年,和王元微信视频,摄像头扫到了老家房子。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门口贴上了崭新的对联,大年三十晚上我幺大还在院子中央摆上鞭炮,点燃噼里啪啦一阵子,虽然没人住,但过年的程式一样不少。
每次回家,我和甜总会去我爸的坟头烧香磕头,说些近来家里发生的要紧事,告诉他一家人身体都好,不要牵挂,说几句保佑的话。再环顾一圈,看看坟头的土是不是要攒一攒。看着烧纸最后一点火星,心里默念保重,满满地磕三个头,然后叹一口气,一年又过去了,在那边还好吗?等我们回到院子,院坝里阳光明媚,堂屋里静悄悄的。等我们关上堂屋门,似乎锁住了春秋——当我们再回来的时候,一切物品原封不动,只是落满了灰尘和蛛网,遗像里的父亲依然微笑着,守护着他年轻时花费心血修建的房子。虽然世上寒来暑往,但在这屋子里只留了几天的光景;我们结婚时的彩带和绣球还挂在屋顶随岁月摇晃,刘乔木俨然成了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