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给六月打针的时候碰见一熟人,我没认出来,我妈认出来了,然后给我说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就是你红姐。
我转头看了一眼检验的窗口,女人个子不高,短发,红色外套,黑色长靴,单从背影看根本认不出来。其实等她过来跟我妈打招呼说话的时候,我还是没认出来。
虽说没有戴眼镜,奇怪的是她眼角的皱纹我却看的一清二楚,尤其是笑的时候异常明显。
果然是岁月催人老。
我妈指着我给她说,她看了一眼笑着说我跟小时候不一样了,走路上都认不出来了。
我笑笑说,是啊,胖了许多啊。
仔细想想,我印象里的她还是二八芳华的她,而那时候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刚上小学的小学生而已,稚嫩的要死。
我们家距离她家不远,中间就搁了一排,据我妈说我小时候她老带着我玩,我特喜欢跟她屁股后边,红姐长红姐短的叫。
其实我记忆中是有她的。
那应该还是她去南方打工回来的第一年吧,记忆中最清晰的就是她的刘海,齐的,带点弧度,一头长发,小卷,染的棕黄色,满脸的胶原蛋白,站起来眼睛明亮明亮的。
她可能是我年少记忆中最好看的少女了吧。
我记得那时候我站在她面前,她半蹲着,笑着跟我说话,手心朝上,手里是几颗糖,据说是从南方带回来的。她给我兜里装了一些,又给我手里塞了几个,还剥了一颗放我嘴里。
那是我吃过的第一颗最甜的糖了。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初中,高中,大学,工作,后来就很少回家,关于她的情况也是从妈妈嘴里偶尔听说。
听说她嫁到南方了,据说男方家里情况还可以,婚后有了一个儿子。过了几年,也就是我刚毕业找工作的那时候,听说她离婚了,回来了,孩子男方没给她,她孤身一身回到老家。
我突然就觉得这多像她当初孤身一人下南方,不过那时候是满腔热血,对未来充满热情。而现在她回来,想来也是带了一身伤回来,只不过那些伤是心里的,没有人看的到。
再后来,听说她又嫁人了,是我们附近的村子,生了个女孩,男的对她挺好,虽说离家近,但是也不常回来,因为她家里也是一系列变故。
家中唯一男丁,应该是她哥哥,因为婆媳问题和媳妇离了婚,没多久就吊死在自家屋子里,第二年她妈妈就受不了打击去世,至此家中就只剩老父亲和小侄子两个人,一老一小相依为命。
不过她爸爸是退休工人,是有退休金的,这在农村算是条件比较好的了。她说现在侄子也已经长大,父亲身体还可以,她偶尔会去看看。
其实说来,年轻时候的她应该是我心里的梦,那时候看着她心里就想什么时候我能和她一样。
她讲给我那些南方城市里的人和事,是打开我心中世界的第一扇门,因为她年幼的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繁华的城市,原来走出我们这个小村庄,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
现在的我已为人妻为人母,工作的时候许多城市也去过,见过不同的风景,见过各种各样的笑脸,可是心里的那个城市还是她当初给我讲述的那个城市。
永远也到达不了。
也正因为这些阅历让我才知道,一个人在外面是多么不容易,尤其夜深人静或者是临近春节的时候。
有时候想起那时年少的她,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闯荡,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才换来回到家时意气风发的自己。
人总是要为衣锦还乡包装一下自己,粉饰下自己心中的伤。
或许,生活赋予我们的,就是那些我们走过的路,不管是平坦大道也罢,或者说是布满荆棘,总之,我们是一路走了过来。
也曾哭泣,也曾微笑,背起行囊,认真且勇敢的走完下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