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悠哉悠哉地读着一本名为《亨利和琼》的书,作者是美国阿娜伊丝·宁, 它的副标题是一本为爱与欲而写的永恒记忆。这本书据说是根据作者的《日记》改编写就的,就小说这种体裁而言,本质是虚构的,但就《日记》体而言,也有了一定的自传性质,尤其是小说的人物姓名与《日记》保持一致。
然而,正如它的副标题一样,小说以女性的视觉和心理来描写一个女人的心路历程,集中体现着浓得化不开的“爱”,那种以爱的名义体现出来的欲,作者在言辞与正本小说的叙事和描写中无处不在,如一种氤氲的气息浸润着你的心身,在你的鼻孔、耳畔、舌根、视线等人体五官散漫开来。
“人有很多种本能是摆脱不了的,因为它们已经腐朽。已经霉变。”正如一本周刊对本书的评价:《亨利和琼》是对一个女性内心深处情欲苏醒的逼真描述,揭示了一个女人深陷在两种爱之间的痛苦与欢乐,忠诚与背叛。在这个故事中,正如小说题目,写了作者对男性的爱(亨利)与对女性的爱(琼)的撕裂与难以和谐的欲念。“他抱起我的时候,我的身体融化掉了。他的手很温柔,还有那意想不到的穿透力,一直刺到我的心中,不过并不粗暴,这是一种多么奇特而又温柔的力量啊!”“甚至在照片中,她也是这么不可思议,把我和亨利迷得神魂颠倒。”这一种种不同的爱恋,以极富有表现力的语言书写 那难以穷极的爱与欲,把爱和欲的极致最大化地融为一体。正如作者对亨利的礼赞一样:“我身体紧密的隐私处一瞬间被这个男人闯入,这个自称是‘世界最后一个男人’的人。”把那种爱欲极大化到充满整个世界:“走在街上,这种快感在我体内膨胀着。”“这份快感在蒸发,在燃烧。我隐藏不住这种喜悦。我是个女人,有个男人已将我降服。哦,一个女人找到自己可以顺从的男人,这是怎样的一种喜悦啊!躺在强壮的臂弯里,女人味十足,这又是怎样的一种喜悦啊!”这是一种从女性角度出发写的女性真实本能的抒写,比我们经常看到的从男性笔下抒写的那种女性爱欲更真切,书中也经常提到英国作家D·H·劳伦斯,劳伦斯以《查泰来夫人的情人》写出了英国社会在一战后工业革命给男人带来的巨大伤害,在机械化的碾压下,原始野性的真性情的丧失,人变得冷漠毫无生机。
阿娜伊丝·宁作为女性作家,同时爱上身为夫妇的亨利和琼,对两人在灵与肉上的搏击的心路历程中,情感的自然成长以及作为女性的自我完善的经历。对于琼的感情也有着极为不正常的状态:“永远困惑着我的是我想成为男人的这个事实。当一个女人的想象和情感超出了正常的界限,她通常会被她无法表达的感情所包围。我想占有琼,我认为自己与那些能进入她的男人一样,可是我无能无力。”在这里,作者是从女性的心理角度写出了自己爱的局限,但是,如果我们身临其境地去感受,不也是写出了所有人在爱与欲这些心灵与精神的局限吗?这也就是人的局限,不仅仅是在爱与欲方面,更是在一切事情上,人都是有它自身的局限的,因为人作为生物个体,是自然的一个部分,特别是在躯壳的肉身这一物质的限制。当然,说到这里,我们自然会想到,在肉身之内的精神性上,人是可以无限的,确实,然而,精神或想象力的发挥,不就是爱与欲或者说是因爱而引发的欲望吗?精神可以无限延展,想象力可以无所不至,也就是爱和欲望可以如此任性,但是,必须通过肉身这一物质来实现,以有限来追寻无限,怎么能如约而至呢?这就是人类的局限,如果还是要进行,最终结果,就只能是无限吞噬有限即肉体的毁损而告终。
“回到家里,他对我的身体垂涎三尺,因为我的身体比他以前见过的更可爱了,我们一起沉湎与声色之乐,有了新的体验。我们将幻想变成了现实。”在刚才说的人的有限(物质的肉身)与无限(精神上的欲望)的难以协调或如约而至。不难看出,这里,仅仅是欲望的极度膨胀的精神体现,尤其是在爱欲上的无穷尽,或者说是女性美之魅力的延伸。说到美,我认为,在万物之美中,尤以女性美为最,而且,在阿娜伊丝·宁看来“美丽是个多么相对的东西啊,各个男人对美丽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难道不是吗?美,无形无貌,内外兼具,古今融合,因人而异(现实者与被欣赏者)。
“吻,落在眼上,落在勃颈上。世界似乎完全颠倒过来。明天将是世界末日,我想着。”这种美与欲的混合,极度膨胀与唯美的享受,只有让世界来到末日才能彻底表达,那种坦然欣喜地期待末日的到来,不就是肯定爱欲的极尽之能事吗?因为,作者作为一个真女性的身心角度来感受:“千言万语无法表达,文学作品无法形容。”虽然如此,但是,作者依然强烈感受到“我狂热地沉浸在那一刻。我想我当时不能自制了,因为我心中激发的感情每时每刻都缠绕着我,占据着我,我对亨利有了越来越多的渴望。”不但如此,同时真切地感受到“我想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自然过,从没有活在自己的真实本能里。”而作为她爱的人亨利也是如此:“他跟我说他几乎走不动车站,因为想要我的欲望使他寸步难行。”两个真实原始野性的生命,在爱与欲的和谐同质中,不论何时何地,都在通过爱与欲的心电交流,相互呼唤着,因为他们的心中尤其是她有一种强烈而坚定的信念:“他的话让我感觉到整个生命都在拥抱我。我感觉崇拜生命是我最高的挑战,我想屈服,想向整个生命妥协,亨利就是我的整个生命。他激发了我新的感情,新的痛苦,新的恐惧和新的勇气。”在这里,作为女性的她,即享受着爱与欲的美好,同时也体验者随着爱与欲带来的痛苦和恐惧,二者如影随形,即在爱与欲中,物质的肉体感受与精神的无穷欲望时刻相互搏击着。于是,在如此深刻与刻骨铭心的爱欲中,她深刻感受到了生活给她的至理名言:“生活无道理可讲,它是疯狂的,充满了痛苦。”而且认识到“我承认痛苦不是来自什么动机,而是来自真实的生活——真实的痛苦,由于对生活的背叛,这种痛苦以不同的方式伤害我们两个人。不要寻找原因——爱是毫无原因,毫无理由,毫无解释,毫无答案可言的。”是的,在爱的世界中,“不需要原因”,因为一方面它是人的精神里冥冥之中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一说就不是它了!此外,爱又是极其复杂的,她还包含爱的反面恨:“但是我把爱想得太简单了,爱还可以包含仇恨。”
然而即使如此,作者还是以女性独特的身份切身感受着深处爱中那种难以言传的美好:“深深呼吸着阳光,呼吸着雪莲花,呼吸着番红花,呼吸着报春花,呼吸着鸽子的咕咕的声音,呼吸着鸟儿啼啭的声音,呼吸着微风和凉爽的气味,呼吸着淡淡 的色彩和花瓣般的天空,呼吸着湿湿的棕色的土壤,呼吸着拔起的树根。”这是一种多么深沉的爱恋呢?一连串的“呼吸”,而“呼吸着”的是那一连串不能呼吸的东西,用通感的修辞来把这种不同感官之间的打通,不就是企图把肉体之有限和欲望之无限打通吗?虽然,我们不难感受到作者也深深明了的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真理:“女人是浪漫的。”当然,在我看来,对于身为女性的作者,不仅仅是爱的使者,更有身为作家的敏锐,一种名为女性的人的本质属性所然。因此,这一点,作者从女性与美丽之合二为一的魅力出发深信:“你无法看到我看着我的裸体却对我没有丝毫的欲望。在你看来,我的胴体是清白的,是完全为你所拥有的。你会在亨利咬过我的地方亲吻着,并从中寻找快乐。我们的爱是永恒不变的。”这是从女性的角度来诉说美的魅力,更是在诉说领肉结合中的欲望在人的精神的无限可能。
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这种爱恋与欲望,不是身为女性的作者个人的,而是属于任何一个有着来自远古时代具有且始终保持着野性的人类的,而且这从始至终不随人类以来文明的进化而有所改变的,这也许就是作者说的:“一个人永远无法逃离自己的本性。”这也许就是我们所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因此,每一个深处社会的个体深深认识到“在这个世界里惟一明显的角色就是一个人的自我”。由此,我们就不难发现,在《亨利与琼》这本小说里,作者也是从从女性角度的个人视角来真切抒发在爱与欲的切实感受:“我安静地躺着时,我仍然爱着他,爱着他的手,他的手腕,他的脖子,他的嘴,他身体的温度,以及他思想的突然跳跃。”如果认真阅读的读者,就会很容易发现,在小说中,作者始终以“我”这样的第一人称抒写着,不仅是因为小说以日记体为体裁的因素,更主要是以作者个人的视角进行主体性的真切直接的抒写。那种爱与欲的喷涌与不可抑制,在小说中处处皆是,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爱,真切的欲望,一个人性深处的本质。“我们走在林荫大道上。我一想到这里,就想去吻这个男人,他的激情在这个寒冷的智力实际里就像火山岩一样地喷发出来。我想放弃我的生活、我的家、我的安全、我的作品,来和他生活在一起,为他而工作,成为他的妓女,成为他的什么都可以,哪怕是惨遭他致命的伤害。”这样的穷极爱与欲望的叙说,在小说中无处不有,其实,我们不应该从人的性别角度来诉说欲望,而应该从人的本质。因为无关男女,无关性,只观人的精神领域的需求,就想作者在文中借亨利之口说的:“你是永不满足的人。”是的,在一个真正的完全的充满野性的原始生命里,他在物质的肉体之深处,一定会有着永无止境的精神追求。
在爱欲当中,这个世俗曾经谈爱欲变的社会中有如讳疾忌医,然而,几千年前的孔夫子就说过:食色性也。因此,在《亨利和琼》这本小说里,作者所说的,不过是恰逢自己身为女性作者而已,但也许,很多读者会误读为这是一个女性作者的“身体写作”,如果真有人如此,就不仅是作者阿娜伊丝·宁的损失,更是读者的莫大的不幸了。因为,正如小说的副标题:一本为爱与欲而写的永恒的纪念。
爱与欲,无关男女性别,无关时代,只涉及真诚自然,只相信精神神交般的心心相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