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到处湿漉漉的。有一种似乎是秋天的感觉。早晨乔安还在纠结，六月份了，十七度，到底要不要加一件外套呢。
值得庆幸的是最大的雨都避开了上下班时间。由于有过顶风撑伞撞树上的经历，乔安不喜欢打伞，毛毛雨而已，淋在身上很惬意的。
下班回家，和T小姐一起进的电梯，看到她拎着伞，乔安问，外面不会在下雨吧？
就是在下雨啊！你刚刚没看窗外吗？T小姐很奇怪地看乔安，大小姐，你别告诉我你没带伞？
乔安当然带了伞，不过是在背包里，她回身请出了那把背了好几天的伞，撑起来走进了雨里。过地下通道的时候，她还是把伞收了起来，雨实在是太小了。
通道口摆着两只大筐，筐上撑着一把伞，顺着缝隙乔安看到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樱桃。看到她走过，那人抬起了头，大樱桃，二十一斤，便宜卖了，他声音有些沙哑，让乔安想起了她喜欢的那个男明星。
前年，她喜欢的明星要来开演唱会。恰好那时各大媒体都在预报说有台风过境，可能会造成极端天气。公司也因此放了假，乔安坐在窗前等雨，天阴得黑沉沉的，似乎眼看就要破个大口子，倾盆而下，但等了大半天还只是毛毛细雨。
秦羽提议，去海边看浪吧。
乔安觉得这大概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台风天去看海浪，多少有点疯狂。但鉴于她一直都徘徊在想要疯狂又不敢疯狂的边缘，她决定豁出去了。
海边距离她家很近，十分钟可以走到，但因为害怕台风会忽然刮来，他们还是开了车。把车停在海边，拎着伞站在栈道上看暗黑的天与海岸线融合在一起，浪很大，带着怒气涌来，恶狠狠地撞在礁石上，击碎了，退回去，又冲过来，一瞬间，乔安几乎生出敬畏来了。
秦羽忽然拉住她，顺着某个角度指给她向下看。
栈道向下是径直两三米高的笔直的堤坝，与堤坝垂直的是沙滩，海浪不断冲击的礁石就在堤坝前面不足两米远的地方。
而就在他们脚下的堤坝上斜倚着一个人。她全身都湿漉漉的，头发一缕一缕地垂在肩上，一动也不动，像是长在了堤坝上一样。
乔安开始紧张，活着吗？她问秦羽。通常遇到这种情况她会第一时间想到谋杀。
谁没事会跑这里泡水，不是身死，就是心死。
嗯，动了一下。秦羽盯了一会儿说。
怎么办？打幺幺灵吗？乔安没了主意。
我们下去看看吧？
就这？我们下去看？乔安怀疑秦羽脑子进了水，不会被冲走吗？
没事。他说得很轻松乔安就信了他，拐到前面，沿着栈道边的台阶下到沙滩上。远远看见那女子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望着海面。她看起来大概二十几岁的样子，长发，碎花连衣裙。
然后呢？乔安问秦羽。
你去搭讪一下，把她弄到栈道上面！
为什么是我？你去吧，我不擅长！她扭扭捏捏开始显露社恐本性。
我是男人啊，还是你去她会放松一些！
在秦羽的怂恿下，她慢慢向目标凑过去，雨丝细密起来，乔安的头发也一缕缕贴在了脸上。她假装漫不经心，捡了两颗鹅卵石，一点点向她那里挪。
不能太近了，乔安抬头拨开挡住眼睛的头发，盯着女孩看。她不理乔安，依旧看着海面。乔安又向旁边蹭了蹭，挡住她的视线。她终于把目光转向乔安，有点涣散。
乔安盯着她不动，很尴尬，她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那个，这里面太危险，一会儿会有台风，还是不要坐在这里了！说出口乔安就后悔了，她担心她不会听她的，会认为她多管闲事。她想她就该像个海滩管理员那样直接说，这里不许坐，你必须上去。但是她的气势似乎又不太足……
女孩盯着乔安，又把视线移开，小雨一丝丝，紧密的落在乔安的脸上。走吧，我们上去吧，涨潮了，过一会儿这里就会被海水淹没。她尽量说得值得信服，语气不容置疑。
女孩还是无动于衷，一脸的视死如归。
你看海浪越来越近了。乔安搜肠刮肚想着怎么劝说，回头看一眼秦羽，他对她点头，示意她继续。但她实在不适合去说服别人。
海水又腥又咸，里面还有很多垃圾，微生物……乔安开启唠叨模式，这要是被卷进去，怕是要喝一肚子脏水，胀得很大，丑……
我没事的，你不用管我。女孩忽然开口，视线还在海面上，我只是想在这里坐一会儿。她似乎说得很轻松，乔安忽然松了口气。
那把伞给你吧，你不要坐太久。乔安撑开伞递给她。
谢谢你。她的嘴角牵扯了一下，接过了伞，扛在肩头，似乎给了乔安一个笑。
乔安如释重负，跟着秦羽回到栈道上。
你说她真的没事吗？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们再等等吧，她和秦羽坐在车里，望着台阶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也许是很久，那里有个人影，缓缓上来了，撑着一把蓝色带白花的伞，花连衣裙……
你把我送你的伞给了那个人？秦羽恍然大悟。
情况紧急，我迫不得已。
……
还有，你送我伞，是不是有点不吉利？
乔安对上秦羽的时候总能口齿更伶俐一些。
大概也是。
那女孩的花裙子湿湿的裹住双腿，一步步向前移动，也许很不舒服。但她终究是离开了那里。
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不过，不用担心了，我们回家吧！
乔安叹了口气，秦羽，她说，她一定很难过……
嗯，可能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儿……但人不都是在这样磕磕绊绊地过来的吗？
出了地铁，雨已经不下了，回家的路旁有下水道口被打开，竖着高高的牌子，上面写着水井两个字。很多人出来做饭后运动了，乔安特意留意了一下，好多人都没带伞。天空依然黑漆漆的，谁知道雨还会不会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