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回来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影男。
律师李和影男是好朋友,他先确认了影男与晓梦的关系,影男如实告诉了他,晓梦是他处了几个月的女朋友,但是关系尚未明确。
律师李又问了一下晓梦家的经济状况,他清楚这种经济案件后期需要用大量的金钱来解决,影男说晓梦的父母离异,父亲只是普通的国营职工,母亲不详。
律师李当即告诉影男不要插手晓梦这件事,这件事绝不是影男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会很麻烦,至少金钱上的麻烦就是最大问题,这绝不是什么简单的小数字,至于影男与晓梦以后的感情还另当别论。
律师李的建议其实非常客观,他站在朋友和案情的角度都不愿意自己的哥们陷入困局自寻烦恼。
可是影男觉得没有律师李说的那样复杂,晓梦不过就是个小职员,公司出了问题,运营失利,主要的责任应该在公司管理层,晓梦毫不知情,她只是履行自己的职责,晓梦受此牵连是很冤枉的。
律师李和影男解释了很多,影男仍旧坚持要为晓梦打这个官司,并求律师李接手这个案子。
律师李问影男首先律师费谁出,影男毫不犹豫地说律师费他先垫上。
影男刚从美国回来,思维比较单一,人也单纯重感情,加上年轻气盛,这件事情放在别人身上也许早闻风而逃。
至于这个案子的律师费到底是多少,他问都没问就先应了下来。
律师李看影男如此坚持便无可奈何地接手了这个案子。
经济案件本身就很麻烦,调查起来需要时间,费精力,如果再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就更难解决。
律师李又去见了晓梦,他这次着重询问了晓梦参与经手投资人的额度到底有多大,这是案子的关键。
晓梦和律师说,她经手的自己的额度并不多,但是她的主管为了照顾她的业绩,给了晓梦一些额度,还有最多最大的那部分都是月儿做在她身上的。
律师李听完,头立马炸了。
经济案件最忌讳的就是这些,很难理清,主管现在也在看守所里,这个额度调查起来相对容易,而月儿做在晓梦身上的那部分就是个大麻烦。
晓梦告诉律师李她给月儿的父亲打过电话,月儿已经出国了,并且月儿的父亲本身就是知名律师。
律师李听完都替晓梦绝望也替这个傻丫头抱屈了,月儿做在晓梦身上的这笔钱是刻意的,没有任何办法能证明清楚,这部分额度抹不掉,是永远的坏账,而这笔坏账只能算在晓梦的头上。
月儿的父亲明摆着就是规避女儿的责任才让月儿这么做的,至于月儿是之前就知情还是之后出事了才知情逃走的,就不得而知了。
除非月儿从国外回来自己承认这笔钱的来历,这似乎又绝无可能。
律师李问晓梦她和月儿之间有没有佣金转账记录,晓梦说有些是现金,也有微信转账的。即便有记录,也难以证明晓梦转给月儿的这笔钱是返给月儿的佣金。
月儿的父亲不愧是资深大律师老谋深算,他之前也许早就预料到这个公司会出事,所以早早地让月儿把所有的额度都做在了晓梦身上。这个知名大律师的能力和手腕都用在了规避自己女儿的罪责而嫁祸于他人家孩子身上,让无辜的晓梦替她的宝贝闺女买罪。
晓梦哪里懂得这些,她可能到现在还傻傻地以为月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是在帮她。
律师李没有直接告诉晓梦事情的严重性,也没说月儿的帐没有办法去掉,他只是安慰晓梦接下来要进行调查,时间会久一些,他担心晓梦知道实情,再丧失在看守所活下来的勇气而彻底绝望。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晓梦感觉似乎已经适应了看守所的生活,她的心情平复了一些,人就是这样,越是困难的环境所产生的耐力和承受力越强大,甚至超乎自己的想象。
看守所单一的饮食对晓梦来说完全可以忍受,在外面每天嚷着减肥,到这里再也不用担心肥胖的问题了。只是没过多久,让晓梦无比厌恶看见就会呕吐的方便面却成了她最大的奢望,她看着同屋别人泡方便面里的辣油、酱包,还有方便面泡开时飘出来的香气,晓梦总会贪婪地吸上一口,把那香气直吸进肚里,结果不吸还好,一吸倒把晓梦身体内的馋虫全部勾引出来打架,晓梦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坐板没有刚开始那么难受了,晓梦告诉自己静下心来,就当在庙里学习小和尚打坐进行修行,可是没过多久,晓梦就感觉自己本来就不丰腴的臀部好像变成了一个硬板,结了一层厚厚的痂。
好在在地板上睡觉已经换到了床板上,只是离厕所还是不远,那厕所的味道无时不刻不传到她的鼻孔里来,让晓梦艰于呼吸,她习惯性地总想憋一会儿,少吸点那个味道,但是憋完之后长吸进来的那口夹杂厕所味道的臭气更加浓厚刺鼻。
遭罪的是后半夜睡得正香,被人叫醒起来“站岗放哨”,这种感觉简直折磨死人了,晓梦的睡眠本来就轻,入睡比较困难,有时刚刚睡着,就被人扒拉起来值夜,所里规定每隔两个小时大家轮流值班,主要是防止有人在半夜自杀。自杀自残是看守所里绝对的头等重大事件,如果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上至看守所领导、大队中队干警,下至所有的拘押人员都要受到很严重的处罚。
晓梦便痛苦地耷拉着脑袋,强撑着自己,任困意一遍又一遍地袭来。
这些问题晓梦都可以忍受,最难忍受的痛苦是遭遇人格上的不尊重和倍受凌辱。
清理厕所本来就是晓梦最头疼的事情,房间的卫生条件非常差,大家要轮流清理,清理蹲坑时没有工具和手套,完全是一块抹布然后用裸手去擦洗,这让晓梦觉得太恶心了,之后还没有肥皂能洗手,晓梦只能用清水一遍又一遍地洗,无论洗过多少次晓梦还是觉得特别别扭。
晓梦每清理一次厕所就呕吐一次,偏偏那个胖女警还专门找晓梦的麻烦。
她总是说晓梦没有清理干净,让她重新再清理一遍,然后把晓梦关到问讯室问话。
晓梦长得比较高,那个胖女警长得特别矮,两人面对面站着,晓梦比她高出将近一个头。
那个胖女警便命令晓梦:“你妈怎么把你生那么高,去,拿个矮板凳坐着。”
之前那个大姐多次告诫晓梦这个女警不好惹,让晓梦在她面前学乖点,晓梦已经谨小慎微,生怕惹着她。
胖女警又胖又矮,文化不高,脾气还特别暴躁,到现在还没有哪个男人敢要她,所以就喜欢找像晓梦这样被拘压的人煞气。
晓梦冷笑着看了胖女警一眼,眼光里充满一种气愤,“我妈把我生得高也是我的错了,可笑!”
为了少惹麻烦,晓梦还是默默地去拿了一个小凳子坐在她面前。
“你看着地干嘛!我在和你说话呢,你要看着我!看着我,你懂不懂?”胖女警抬起晓梦的头和晓梦咆哮。
晓梦看着眼前这个肥胖丑陋的恶女人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傲然的蔑视,这个眼神一下子就把这个胖女警惹毛了。
她又冲着晓梦叫嚣:你看什么看?你眼睛长得漂亮是不是?你把眼睛看地下!”晓梦被她搞得不知看哪里才好,真是好笑之至!
“你不服是吧?你读过大学也没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一样吃官司,别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在这里蹲着,到了我的地盘,你就得听我的,我让你干啥你就得干啥,明白吗?”
晓梦突然被她搞得怒发冲冠,气冲头顶。
她没忍住,脱口而出:“我读过大学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但是我读过大学在你这里反而成了罪么?”就为了顶撞她的这句话,胖女警让晓梦罚站半天,然后扫半个月的厕所。
晓梦无处申诉,她悲从心来,在看守所你就是一个犯人,犯人在干警的眼里是没有尊严的,不存在公平和对错之分,即使有少数干警素质并不低,但她们在骨子里也不会去尊重一个犯人。素质低的干警就更是这样,就像晓梦长得高、长得漂亮、上过大学,都可能变成罪过,都可以惹到她,她看你不顺眼,就要惩罚你,而你必须受着,没道理可讲!
晓梦站在那里,泪水不停地往外涌,她强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她告诉自己绝不可以当着这个恶人的面哭。晚上晓梦躺在床上,还是默默地哭了,肿了的腿让她移动一下身体都觉得疼,可是晓梦不是为这疼而哭的,她觉得自己的心被掏空了。
她刚刚觉得自己有足够的意志力去面对看守所里的一切,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