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外公,我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出2008年那个暑假的画面。那年,我即将结束学生时代,踏入社会的浪潮。我满心欢喜地盘算着,过年之后,我即将参加工作,我计划在我人生中第一笔工资要送给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一份特别的礼物。那年头,家里也正筹备着装修新房子,一切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记得那天晚上在外公家一起看电视、聊天时,他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那笑容里藏着对生活的满足,也藏着对我即将独立的期许。他轻声对我说:“家里日子越来越好了,你也能出来工作了,以后会越来越独立,在工作中也能不断成长。”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未来光明的路,心中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憧憬。我深知,工作不仅意味着稳定的收入,更是人格独立的重要一步。而我,也真的做到了。参加工作后,我始终保持着经济上的独立,这是我内心无比自豪和骄傲的事情,因为从那以后,我再也不用向家里伸手要钱了。
然而,命运总是捉弄人。2009年元旦左右,外公突发心肌梗塞,毫无征兆地永远离开了我们。当我接到妈妈电话,听到这个噩耗时,内心瞬间被悲痛填满。那时,我刚参加工作几个月,满心想着年底要给外公包个大红包,给他买新衣服,可外公却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那一刻,我心中满是悲凉,仿佛被命运狠狠地击中。我立刻买了火车票,急匆匆地往家赶。至今,我仍清晰地记得回到家时,外公静静地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我站在他面前,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那无声的哭泣是我对未能言说的遗憾的唯一表达。那一刻,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的无奈与痛苦。
但生活还要继续。我很快意识到,外婆还健在,虽然不能给外公那份爱与孝顺,但我可以在外婆身上延续这份情感。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认识,在外公走后,我梦见过他很多次。在梦里,我仿佛又回到了外公家门口,过年时去拜年,那其乐融融的场景,外公依旧慈祥地微笑着,面对着大家。但有时,他话锋一转,又会表达对外婆的不舍与担忧,担心她一个人生活会孤单,担心她走后无人陪伴。那一刻,我终于理解了,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死亡看似是亲人的离去,但他们的离去却带给我们活着的人许多深刻的顿悟和感受,这些感受也化作我们继续生活中的宝贵经验和改变的契机。
在我记忆中,外公是一个沉默寡言、话语不多且有些严厉的人。小时候,我是个容易生气又敏感的孩子。五六岁时,大概是外婆说了我什么,我一生气,就把洗好的湿衣服装进袋子,说要回家。从外公家到我家,路途遥远,乡间小道上还常有狗出没,我特别害怕。可那时的我任性又倔强,拿着装有湿衣服的袋子就要走。外公当然不会让我走,他气得拿起一根树枝,那是他唯一一次对我发火、说重话。如今回想起来,那个画面让我明白,外公虽然不善于表达,但他的行动是在告诉我:不要太计较,长辈的话语背后是关爱与在乎。那次,我当然没有独自回家,而外公也在我心中留下了敬畏之情。
还有一个画面,与今年的蛇年息息相关。我从小就特别害怕软体动物,看见毛毛虫、蚯蚓、蚂蝗、蜥蜴,甚至蛇,都能让我吓一跳。有一次暑假,我和爸爸去祭奠外公。在墓前放完鞭炮、烧完纸钱后,考虑到夏季天气干燥,我们决定等火完全熄灭再离开。我和爸爸走到阴凉处等了一会儿,刚转过弯,我就看到一条特别大的绿色蛇。当时,我被吓了一跳,因为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蛇。那个位置比较空旷,旁边有一条宽路。我转念一想,这或许是外公给我们的幻像,是一种回应。爸爸当时没看到蛇,他走在后面,当我告诉他时,蛇已经不见了。尽管有些后怕,但那一刻,我更愿意相信这是外公以这种方式与我们连接、对话,是一种积极好运的象征。今年是蛇年,我也希望蛇的智慧、灵性、柔和温润等品质能成为我们的指引,让我们在蛇年拥有更多积极的力量。
外公离开我们已经整整16年了,而我也从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整整16年。这16年,是我不断成长、不断试错的关键时期。在我的记忆中,外公有许多优秀的品质:勤劳、独立、内敛、稳重、智慧,他话不多,却都落实在具体的行动上,为我树立了榜样。虽然外公离开这么多年,但他一直活在我们家人的心中,他的优秀品质和个人魅力也一直在影响着我们下一代。这些品质的传承和对生活的指导,让我更加理解了死亡的更高级、更深层次的意义。虽然外公的生命体征已经消失,但他却以精神传承的方式活在我们的人生中,给予我们生生不息的力量和精神的滋养。这也是我写下这段文字的意义所在,因为外公一直活在我的心中,影响着我,激励着我,点醒着我。
外公,我们想您了!外公,我们都爱您!今年正月初二去您墓地时,您的照片带着微笑,那笑容里满是欣慰与护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