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其九」
洛霁收了收视线,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残月仍挂西边天际,一点黯淡的光,不恼也不怨,就那样静静地待在那里,任风将它周遭的云吹来吹去。
已是这般狼狈,失了魂魄,又沦为了他所不齿的邪教子弟,黎漠应不想再见我了吧。洛霁心头一颤,些许的疼。不知他此时此刻在做些什么,不知那些贼人有没有加害于他。洛霁这样想,心紧了紧。
黎漠被关在一间幽暗的屋子里,只有一小扇窗,可以让他辨晓昼夜的分别。这几日,那些人也不曾怎样对他,没有审问,也没有严刑拷打。他们按时过来查看几番,递些必须的衣食。黎漠自是受不得这番屈辱的,可又想了想黎家名声,和洛霁子吟他们。心下挣扎一番,怔怔地坐在角落,不出一言,偶尔抬头看看窗外浮着的云,抑或经过的飞鸟。以尘他们,现在如何呢?
堂堂黎家二公子,外人自然不敢动他几分。可这些粗野贼寇,多得是亡命之徒,黎漠该不会出什么闪失吧?洛霁怎么也难以成眠。他深知黎漠脾性,怎会甘心受这般屈辱?但眼下又并未有何不利消息传出,自己现在即使再如何着急也无益。况且郑邪仙已尽数教了自己御邪之术,明日子时便见分晓。这样想,洛霁才放下心稍稍休息了几个时辰。
清早,且行便端来了洗漱用具。那清水,还似有若无地夹着一丝淡淡的香,腾着温热的雾气。且行叩了叩门。洛霁应了一声:“进来吧。”便匆忙起身穿好衣服。“这个时辰过来是不是早了些,扰了公子休息?”且行像是认错一般,嗫嚅着低了低头。洛霁摇摇头道:“怎么会呢,无碍。”,说罢还爽朗地笑了笑。“不过,你们这里洗漱的水竟也是这般香的,真是雅兴。我自幼与母亲一起上山取那溪水,虽也清透干净,还从未闻到过有此香味。”洛霁见有雾气,伸手探了探,大为诧异:“还是温热的呢?”且行牵了下嘴角,笑道“公子他爱荷,荷香尤甚。故夏日里每日寅时我便醒来去池边收集荷叶上的露水,等到卯时微微用松枝燃火一热,再去唤主人起身洗漱。这水,便是荷叶上的露珠,山中溪水,自然无此香。不到霜降时分,我断不会只取那山溪水。”洛霁听他这样讲,霎时觉得自己以前的日子似乎过于随意了些,心里又不禁叹竟然有人偏将这凡俗日子,过成了诗。
洗漱毕,洛霁急急跑地去找郑邪仙,一路上还和几个小奴撞了个满怀。那郑邪仙正于禅室静坐修习,门窗皆大开,檐上的风铃叮铃作响,声音清脆激越。他双目紧闭着,发间的束带不时被南来北往的风吹起,偶尔拂过脸颊与青丝交缠。这样一个,无半点烟火气超然不似凡人的郑邪仙,洛霁还是头一次见。洛霁不敢扰了他,恭恭敬敬立在一旁。良久之后,郑邪仙起身,看他便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了句:“你来了?久等了吧?”洛霁点点头,一脸茫然,不知所措。郑邪仙招手示意他坐下,又接着开口道:“你是否想问我,为何不多教你些法术,而是让你陪我静坐?”洛霁也不接话,只狐疑地看着他,洛霁心中一时半会儿确实没有着落。郑邪仙拂了拂沾在衣袖的灰尘,向洛霁道:“今夜子时前,你什么都不必做,静心即可。那些心法你已知晓,我便没有其他要教给你的了。至少现在,这些对你来说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