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前,我对一个陌生的网友感概道:“每年的夏天来北京,都像是渡劫似的,唯一不同的是,今年开始要在这座城市里度过冬天了。”
当时只是那么信口一说,现在回望起来竟然有了些许谶语的味道。第一次来北京,总在凌晨一两点时站在20层高楼上迎着清凉的风眺望远方不甚明朗的夜之边界,一日一日地感受着夜晚天空中浅淡的云朵变化和拂面的风渐凉的温度……只是那么站着,看不清过去也不知道未来。
而后的一年夏日,在低矮又光环笼罩的办公室座椅上忙碌、嬉闹、夜宿、淌鼻血……在日夜颠倒的混乱中绕着日子逆行而走,竟未能察觉夏日的酷暑和空气里逼人的干燥。也不曾知道那些时日的分量,是至今很长一段时间里回不去的过往。
今年的夏天,原以为不再与这所梦幻之城有交集,心里却还是存了一份念想,就像是远行的游子总还会时不时翻出旧物来感慨缅怀一番,我就隔着千万里的时空遥望那座离开的城市。辗转着、辗转着,还是在夏天快要过去了的间隙里回到了这座早已将我遗忘的城,像是赴一场生命里必有的约定。
而今,夏日就要过去了,细想一下这个夏日的开场还历历在目,眨眼间他就走到我跟前向我道别了,眼见着他一边倒退地向后跑去一边大笑着向我挥手:“再见了,我的朋友。再见,再见……”我看见他的身影渐渐地缩成一个小点,逐渐遁入到我找不见的时空里,他是赶往下一个蝉鸣聒噪的时日里了罢,他会在那个名叫夏天的时节里等待我吗?下一次的邂逅我又将带着怎样的故事以怎样的方式登场?风冷了,一点一点的,叫人在不经意间披上外套,直到灰白的雪压上人的肩头,厚厚的棉衣将人包裹,而后世界也在寂静的夜里沉沉地睡去。
总是这样的轮回,不是么?人们惊觉季节的变换时,两鬓也许已经雪白如霜,膝下儿孙满堂了,这似乎是极其遥远的事情,而眼下晨起的秋凉和夜晚迎风归去时的瑟瑟发抖,却真实又不可逃避地提醒着我:该为自己添上一件秋的衣裳了。
我要在这里迎接一个寒凉的秋了。仍旧如两年前站在高楼上一样,只是那么站着,看不清过去也不知道未来。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是“无期 ”。不眷念过往,不憧憬未来,只用一双浑浊地眼在无垠的大海里漫无目的地转动着,像魔戒里的咕噜,无所谓生,无所谓死,眼里只有一个奇幻的魔戒,而残酷的真相却是:魔戒本身就是虚空。
记得小时候看的《红楼梦》电视剧,唯独记得一个一袭白衣、落魄却难掩风雅的公子立在万丈高崖之上,望尽山间云雾翻腾,良久无言,最终从容地吐出一句:“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乐曲响起来,白衣公子的身影渐渐远去,再难看见他的容颜和他容颜上说不出的人间百味。
这样的一个画面叫人愣怔,不知所谓,却穿越了万道纷繁复杂的念想留存至今。
这是生活永久的神话。我的生活,对蝼蚁如我而言,也是一个永久的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