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这是我在2010年11月6日到11日的真实日记,与大家分享。虽然已经过去6年多了,但至今每每想到这段经历,都有别样的感动。由于文字较多,分成上下两篇分享。
D1申请
来加尔各答已经有几天了,和小安两个人几乎逛遍了这个城市的每个景点儿,我想着是时候该办正事儿了。加尔各答是我印度之行最重要的一站,选择加尔各答不是为了体验所谓“City of Joy”(在这里渡过了八天后才知道,事实上快乐之城并不快乐,这个描述更像是一种讽刺),而是为了在特雷莎修女(Mother Teresa)创建的仁爱传教修女会(Missionaries of Charity)做义工。
如果说去阿格拉的泰姬陵是为了接近爱,触摸爱,那么选择来MC就是为了感受爱,学习爱以及如何去爱的。
做义工首先需要申请,志愿者的报名时间是每周周一、周三和周五下午3点到5点,在仁爱传教会总部同一条街上的分部儿童之家的一楼院子里。志愿者要提前在这里申请、填表、登记,然后修女进行一对一的简单面试,通过后按照你的意愿分配工作地点,取得通行证第二天就可以正式开始工作了。
仁爱传教会下设五个机构——Shishu Bhavan(儿童之家),这里收容了上百个从几个月到7、8岁的等着被人收养的小孩,这里只有女性义工可以报名;Pren Dan主要是收养了残疾儿童,年龄跨度从2岁到17岁,男女义工都可以去;Daiya Dan里住了上百个患病的老人,也有年轻的病人,同样是男女义工都接受;Shanti Dan里的是父母无力抚养从3岁到9岁不等的小孩,还收容了相同数目的女性,只有女性义工可以报名;Kalighat是临终关怀院,即大名鼎鼎的垂死之家,住着重病的男女病人约100个,男女义工都可以去。所有上述的接受男女的机构,都是男女分开工作的。每个人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和特长报名去某个机构,分上午班儿、下午班儿以及全天班儿,上午是早上8点到中午12点(实际时间基本都要在中午1点左右),下午是3点到5点。
今天刚好是周五,我从Afridi Hotel出发沿着sudden街一直东行,半个小时就到了儿童之家,下午三点,我准时来到这儿,大厅里已经有一些人在等着,陆陆续续的还不停有人来,不一会儿厅里就坐满了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日本人、韩国人、法国以色列美国巴西等一大堆西方人,我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其他的中国人。又过了片刻,几个志愿者和修女也来了,发表填表然后按照国家的不同发放一些关于MC的不同语言版本的资料。我孤零零的坐在角落,正看着繁体中文的资料(这是为台湾和香港的义工准备的,这足以说明大陆来这儿的人比较少),突然有人拍我的肩头,他自我介绍来自广州叫阿平,惊喜啊!这是我来印度遇见的第一个中国人,不容易啊。聊了会儿,我们都打算去垂死之家工作。此时,修女按照填表的顺序正在一个个的面谈,不一会儿,就听喊我的名字。也没有问什么复杂问题,只是简单的聊了两句,修女就在工作地点一栏写上了Prem Dan,说是Kalighat正在装修。阿平也很快的搞定,我就奇怪为什么排在我们之前的那个韩国女孩谈了那么久,阿平说,可能是中国人比较少的缘故吧。
拿到工作证,回旅馆叫上小安,三个人一起吃了个晚饭,就是那一天我吃到了出国以来最好吃的炒面,回到宾馆早早睡下,想到明天就正式成为义工的一员,不自觉的兴奋起来。
D2义工第一天-开工
早上不到6点就爬了起来,看了下睡眼朦胧被我吵醒的小安,兴奋的跟她说,我走了哈。蹦蹦跳跳的出了旅馆,内心充满期待又有点紧张,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一方面想着酝酿了很久的义工生活终于开始了,一方面又害怕自己做的不好,毕竟这是第一次做正式的义工。
不到7点我就到了MC总部,院子的长凳上已经有几个义工在等候。院子不大,右手边是特雷莎修女的陵墓和纪念馆,免费开放,任何人都可以到此参观凭吊。院子正中是特雷莎修女的塑像,她佝偻着疲倦的身子满脸仁爱,低着头俯视着进门的每一个人,我看着她慈祥微笑的眼睛,有种别样的感觉。二楼传来弥撒的歌声,空灵而圣洁。随着琴声渐渐止歇,一阵错落的脚步声起,十几个修女在前后面跟着几十个义工走下台阶。
进入餐厅,这才知道义工组织的庞大。不大的餐厅里挤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男女老少,年龄跨度很大,有的已是白发苍苍,有的非常稚嫩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学生,还有不少专业的护士和医生(这是后来聊天知道的,M告诉我她每年都会来这里一段时间)。
早点是自助的形式,有面包片、印度奶茶和香蕉。我们一堆儿一堆儿的坐在一起,边吃早餐边分享着各自的故事及义工的感悟生活等。作为第一天刚报到的我,就放佛回到了小学第一天上学的样子,旁听着周边的一切。简单的早餐过后,修女带领我们念了一首祈祷词,接着就会照例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欢送今天要离开的义工。来这儿的义工,时间由你自己决定,短可半天、一天,长则一辈子。由于流动性非常快,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有人走,所以每天修女都会问谁会离开。拍着巴掌,跟着大家懵懂的唱了一首歌,打开门,按照各自分配的服务机构,由老人带着我们这帮新人就四散于加尔各答的街头。
我和阿安跟着组织,一行人浩浩荡荡向Prem Dan走去。穿过七拐八绕的街道,污水横流的马路上随处可见一群群饥谨的等待施舍的穷人,大概走了半个小时左右远远的看见了纵横交错的铁轨,原来是到了Park Circus Train Station附近。就在铁道的旁边,挂着铁丝网的高墙冷森森的竖立着,阿平告诉我里面就是我即将开始工作的地方。我们沿着墙向前走,踩着满地的垃圾上了一个小土坡儿又沿着台阶下去,进入了眼前的大铁门,随着嘎登一声响,身后的铁门关闭,我心一沉,看着四周的高墙,第一个蹦出脑海的词儿竟然是“监狱”。经过一条林荫小道儿,道路两边坐满了晒着太阳的老人,他们看见义工到来热情的与我们打招呼、微笑,再前面是个宽敞的大院子,尽头一栋四层的楼房拔地而起,房顶上正对着入门处挂着基督耶稣的塑像。
我跟着其他义工进入了义工休息室放好包儿,穿上白色围裙,带上手套,开始工作。工作比较简单,都是体力活。第一项任务:洗衣服。我们十几个男义工围着几个水池分工开始行动,别看是洗衣服,这里可是有着固定的程序,先是洗涤,然后第一次漂洗,第二次冲洗,第三次投洗并拧干,在不同的水池完成。大概是太久不锻炼的缘故,刚洗一会儿我就肩膀发酸,看着大家干得热火朝天,我甩了两下膀子继续。一个小时后,终于洗完了当天所有的衣服。
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开始下一项工作——利用洗完衣服的水冲地、扫地。偌大的院子,老人们七扭八歪的在晒太阳。烈日下我们挥汗如雨,墩布、扫帚并用,反复两遍后,我已经累瘫。
打扫完卫生,病人们开始早餐。我们帮着递送奶茶、饼干到每个病人的手里,等他们喝完茶吃完饼干,再收拾用过的杯子,清洗餐具。我洗完最后一个盘子,有人喊Tea Time,阿平跟我说,好了,早茶时间到了。我看看自己满手的泡沫,泡了一上午发白的脚丫子,长吁了一口气,终于能休息了。
我晃动着发酸的腰跟着大部队向前走,不大的凉亭儿里已经聚集了一帮人,他们操着各种语言在聊天。桌子上摆着奶茶、饼干和香蕉。巧的是,我们遇见了另外两个中国人,广州女孩CC和香港的女孩A。不容易啊,竟然有四个中国人同时出现。CC感慨说,我来了快一个月,今天终于有中国人自己的小群体了。我问,除了我们这几个,你在的这段时间总共有几个中国人来啊。
CC答,中国大陆的只有两个,但都是没做几天就走了,说着有点黯然。
A笑笑说,我们今天聚在一起不容易,来干一杯。我们在异乡这样一个特殊的地方,举起了装满香甜奶茶的纸杯。
我看了下四周,义工里日本人最多,大概有10多个,其中包括刚刚一起干活的那个特别认真的长头发哥们儿。弹丸之地的小国竟然有这么多人在这里做义工,一个日本老婆婆在这里已经1个多月的时间了,不由得让人敬佩。再看看我堂堂泱泱大国就这么几个人,而且这也是罕见的情况。
我想这与国人的传统思想有关,中国人从古至今的观念都是围绕家展开的,而不是做为一个社会人,正因如此才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俗语,也很少听说中国的亿万富翁做慈善公益事业。另一方面这也与义工在国内的兴起较晚有关,尤其是当今以金钱为最终目地的社会现实,大家都在忙着赚钱,很少有人想着去帮助、关心别人。不过我看见这种情况正在逐步改善,越来越多的国人加入这个行列,真希望下次来MC的时候中国人超过日本人,这样我就不会总被误以为是日本人了。
喝完早茶就快11点了。我们等着病人们的午饭出炉,今天最后的一项任务就是帮着修女分发午餐并喂不能自理的病人吃饭,然后收拾洗完餐具打扫卫生后就算结束了。这半天,好家伙,累啊。
晚上躺在床上,听着电视里字正腔圆的英语新闻,和小安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很奇怪我什么也听不见,只是昏昏沉沉的在想,难道这些纯体力的打杂就是传说中的义工生活?这又有何意义?
可一转念。义工不就是想满足自己内心的安宁去做力所能及的事儿,尽可能帮助别人来让自己懂得爱的分量吗?这些活儿总是要有人去做的,即便是最普通的、最简单的洗衣、扫地也是有其意义的。如果连这样的小活儿都做不了,还奢望能成什么大事儿呢?只要开始,就要认真坚持做下去,就不能轻言放弃;再说这也会是我人生中一段难得的经历,现在我所要做的就是摒弃一切成见,尽心全力的去帮助每个需要帮助的病人。
我很庆幸自己坚持了下来,因为在之后的几天,我学到了很多。
(To be continued)
印度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