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想聊聊《野史·两晋秘史》中“司马亮专权执政”的事。
魏晋之交,汝南王司马亮借贾后之势独揽大权,朝堂成了他一人的棋盘。傅咸斗胆进谏,以“摩天子逆鳞”“触猛兽之须”为喻,提醒他专权之险。司马亮只当耳旁风,权力使他愈发骄横。
他早就与东安王司马繇互相不服,现一朝得势,立刻向贾后密奏:“繇兵权太重,怀异心,宜早废!”贾后点头,一道矫诏便剥去司马繇兵权与王爵。司马繇含冤莫白,面对司马亮煊赫威势,只得吞下苦果,忍气吞声。
权力的棋局落子飞快。楚王司马玮旋即接手东安王旧部。然而这位新锐同样不甘人下,锋芒毕露,惠帝忌惮,更常忤逆司马亮。司马亮顿感如芒在背,召卫瓘密谋:“楚王跋扈,甚于司马繇!智识不足除之,卿可有计取其性命?”卫瓘道:“他并无显过,岂能擅杀?削权倒有一策:殿下可奏请封其为大将军,令其之国镇守西陲——人离中枢,权柄自然虚悬。”
这一环接一环的权力倾轧,其荒谬的内核在于:司马亮为专权而除繇,新扶植的司马玮旋即成为更大的专权威胁。权力逻辑于此暴露出它永恒的悖论——追逐绝对控制的过程,恰恰是制造新失控的温床。某欲以阴谋织就安全网,网眼却漏出更多无法掌控的危机。这种循环非但不是稳固的基石,反是加速崩塌的诅咒。
当司马亮对卫瓘问出那句“可有计杀此跋扈否”,其专横与焦虑已昭然若揭。他视楚王为必须拔除的钉子,却忘了正是自己亲手将这颗钉子钉入权力版图。这如同为自己锻造镣铐,反噬的阴影在权杖投下的光芒中悄然延伸。
司马亮对司马繇的诬陷,亦不过是西晋权力场中一道寻常风景。所谓“谋叛”,在权谋家口中无非是铲除异己的通用符咒。司马繇“只得忍气吞声”的结局,撕开了那个时代规则的真容:权术即真理,实力即正义。法律与伦常在绝对权力面前,脆弱如纸。
傅咸悲壮的“触须”之谏,则如投向深渊的石子。他自知言语如“触猛兽之须”,却仍寄希望于“识其不胜区区”——这微弱呼声在司马亮“怒而不纳”的傲慢前瞬间粉碎。谏言的消亡,是权力彻底野兽化的丧钟,朝廷自此沦为丛林,忠直者唯有窒息。
《韩非子》早有明训:“人主亦有逆鳞,说者能无婴人主之逆鳞,则几矣。”司马亮对此训诫充耳不闻,自己成了那条不可触碰的恶龙。傅咸以逆鳞为谏,司马亮却以逆鳞为甲,将劝诫者撞得粉碎。这构成了辛辣的反讽:劝谏者清醒引经据典,掌权者却用经典包裹自己的暴戾,历史的箴言在权力面前沦为苍白的装饰。
八王之乱的血幕已然拉开,司马亮这番操作不过是序曲中的几个刺耳音符。他欲以阴谋巩固权位,却不知自身已是更大棋局中的一枚棋子。司马玮最终死于贾后与司马亮联手的阴谋,而司马亮自己,不久亦在另一场由他亲手激化的风暴中被人所诛杀——命运的回旋镖精准无比。正如《左传》所洞见:“君以此始,必以此终。”他们沉溺于权斗的迷醉,终被自己点燃的烈焰吞噬。
大厦崩塌时,每一片碎屑都曾自以为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