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是父亲节吗?室长给爸爸发了个5.2的红包,她爸爸给她回发了个88.20,谐音“爸爸爱你”。我打趣说,你信不信我要是给我爸发5块2,他不仅不会发回来,还会问我为什么不发520给他。然后结局果然不出我所料:
(呵呵,我的亲爹,我还不了解你吗?)
虽然今天是父亲节,但鉴于母亲节我也没有写什么,儿童节也没有写什么,干脆写我自己的关于家庭的回忆片段算了。
我的父亲有着所有中国传统意义上的父亲的特点:有些专制、有些顽固,以及总是以最笨拙的方法表达着对子女的爱意。于是也同许多家庭一样中,我们也时不时以冷战来表达自己的反抗之意。
关于夜宵
小时候我对于父亲的印象总是有点模糊的,大概是他太忙,而母亲占据我的时间更多一点的原因。在我有意识的最小的那时候,我们还没有自己的家,三个人只能挤在小店里自己隔开的阁楼里睡觉。阁楼上有个A4纸这么大的小窗口,可以看见店面的柜台,低矮得只能让儿童勉强站直身,睡的是薄薄的木板,以至于母亲警告我不能在阁楼上跳来跳去,免得塌下来。小孩子总是要早睡的,不管他们是否愿意,通常是到了点,总是我一个人攀上两米多高吱呀作响的木梯,在阁楼的一隅躺下,自己给自己盖好被子睡觉,父母则坚守在店面,直到打烊。
有一回,我不知怎的总觉得心情烦躁,睡不着,于是爬到那个糊了一层透明的纸的窗口往下望。我的视力很好,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桌子上的闹钟。11点了,对于一个还没上幼儿园的小孩子来说已经算是深夜了。我这么巴巴地盯着楼下坐在桌子前的妈妈的后脑勺,也不想什么,就这么看着,只是有点疑惑不知道去了哪的爸爸。
然后不多久,爸爸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个白色的塑料饭盒。他把那些东西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饭盒,发出塑料摩擦的轻微的吱呀声。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里面是几串羊肉串。
然后他们就开吃了。
然后我就哭了,哇哇地。
其实无非是夫妇吃夜宵而已,但作为一个小孩这时候哭泣,绝不仅仅只是因为馋了,而是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试着想象,一个小孩子深夜在阴暗的阁楼里,透过窗口看见爸妈背着自己吃宵夜,而那宵夜又偏偏是母亲以不健康为由,从来没有买过给自己吃的羊肉串。这时候不仅是馋,还有一种“假如我没有那么早睡就好了”的错失良机的悔恨、以及“你们居然吃平时都不让我吃的东西”的不满,还有“你们居然背着我吃独食,不叫上我”的绝望。
哭声还是引来了注意,他们也没问很多(当然我的语言表达能力也说不出来),只是简单粗暴地用夜宵安慰了哭得莫名其妙的我。
关于第四人
跑题了。
在我有记忆的时候,我的白天几乎就是在托儿所度过的。因为父母没时间照看我,大概是两岁或者大一点,我就可以坦然地面对父母离去的背影,去托儿所或者幼儿园而不会哭哭啼啼地扯着妈妈不让走了。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在同一个幼儿园呆过半年以上,总是换来换去的。有两个片段无论怎样都忘记不了:一个是放学,小孩子们坐在大厅里看电视,等着父母接自己回家。很快我爸爸来了,我走出两步后回头,还没有我现在笔记本屏幕大的小电视上,是喷发得绚烂的活火山;一个是换幼儿园的早上,因为已经过了早餐的时间,其他小孩已经在户外玩玩具了,而爸爸已经走了,而我独自一人坐在五颜六色的板凳上,喝着已经完全冷掉了的半碗白粥。
虽然我记性不太好,小学和中学的生活几乎有意无意的都被我忘掉了大半,但小时候的片段总是特别清晰。
后来,三个人变成了四个人。三个人站着围观在肚子里的那一个人。
妈妈的肚子大起来了,而我似乎有些迟钝,直到肚子大得几乎像装了一个球似的时候我才注意到。
妈妈让我俯身听她肚子。
“听见了什么?”妈妈笑着问。
“什么也听不见。”我老实地说。
“你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爸爸笑着问。
“都不要,我想要个哥哥。”我老实地说。
他们笑出声来了,哈哈哈地,无情地嘲笑着小女孩的愿望。
笑什么嘛?我不懂,只是摸着孕育着生命的奇妙地鼓起来的肚子,很是新奇。
只是晚上看着隔壁因为肚子隆起只能平躺的妈妈,迷迷糊糊觉得阁楼越发狭窄了。
弟弟出生的那一天我也是记得特别清楚。
幼儿园还没有放学,父亲就来接我了,在小朋友们一片诧异中我早退。好像知道些什么,又好像不知道些什么,爸爸牵着我只是很快地走。他步子很大很急,我只好小跑着跟上。出了校门,我们居然还很奢侈地体验了一把出租车——要知道,以前坐个公车我都能开心地不行。
爸爸说:“司机,麻烦去一下第一人民医院。”
对了,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妈妈了。这么想着,几乎一瞬就到了医院。爸爸还是牵着我走,说是走,要不是顾忌手里还拿着单子一样的东西,怕走太快我会摔倒在医院滑滑的瓷砖上,也许他就跑起来了。
我的视野里只有光滑的大块的瓷砖地板,和很多很多的穿着长裤或病号服的腿,很多很多吊瓶的支撑架。拐进那些看起来都一模一样的房间的其中一间,我看见了我妈妈。她穿着是蓝白竖条的病号服,躺在床上。旁边是一个小小的矮矮的婴儿床,以至于我一踮脚就可以看到里面小小的丑丑的婴儿。现在想来,妈妈生产时爸爸是一直陪在身边的,无碍之后爸爸才急着来接我。
我记得爸爸搀扶着妈妈呲牙咧嘴地下床,我记得我那时候有点咳嗽,所以不敢太靠近婴儿床里的弟弟,我记得那天爸爸穿的长裤是米白色的,我记得病房阳台的洗手台上,第一个黄铜的水龙头上缠着几圈红塑料绳、尾端还散成了流苏。我讶异于我甚至记得这些。
关于想家
升高中的时候由于某些原因,我们家搬离了这座城市,但我仍要在这所城市念高中,幸亏可以在学校住宿,一星期回一次寄宿的家庭里。
高一开学两个月,我妈妈给我打电话了。她埋怨我:
“怎么两个月那么久都不往家里打电话,你一点都不想家的吗?”
“嗯……不想啊。”我还是很老实地回答。
把电话那端的父母说到失语。
不想家,大概是小时候就习惯了。
与足月的我不同,弟弟的身体总是很虚弱,每个月必然发烧一次,住院一次。而一旦住院,就没有人可以照顾的了我,所以我总在亲戚家度过那段家里其他人都在医院的日子,陪在医院的次数不多。
记得有一次,妈妈在喂生病的弟弟喝稀粥,怀里的弟弟突然口吐白沫咳嗽,妈妈一手抱着弟弟,一把抓过放在电视机上的钥匙,只穿着拖鞋就冲出了出租屋的门啪嗒啪嗒跑下楼,我只是呆呆地看着没来得及关上的门外,昏黄的灯光照耀着一瞬间就无人了的楼道。那也是我第一次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原来可以离我这么近,这么响。
还有一次,到达医院时已经很晚了,尽管人不多,但大厅还是一片明亮。我趴在医院大厅的银色的等候椅上,看着顶上悬挂的电子钟,上面显示凌晨一点多。到现在我都没有再体会到那种头痛到想要炸裂的困意。
病房和病床都不够,医院便在走廊里放病床。过了想睡觉的点,人就会越来越精神。凌晨四点,弟弟的病情终于稳定,父母便守在我们两边,让我们两个小孩在病床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墙上的钟是九点。父母仍是疲惫不堪。后来他们说,他们不敢睡,因为弟弟在睡下不久后又发热了。他们抱着弟弟去了急诊室,一边担心小的孩子病情,一边担心这期间大的孩子被偷。回来时看到我仍在原地,才松了一口气。我听到只强烈的怀疑:我究竟是不是亲生的。
转眼间,当年被妈妈埋怨不想家的高中生已经大学了,仍然是不想家;而她的弟弟身体早就好多了,而且今年要中考了。
关于撩妹
我怀疑弟弟会撩妹这种技能,是耳濡目染的。
同大部分中国父母的相敬如宾客客气气有一点点的不同,我父母大概是因为比较年轻,所以很热衷于在我们姐弟面前发狗粮。
妈妈买了新衣服,在镜子面前看来看去。
“我老婆穿这衣服真好看。女儿你说你妈好不好看?”爸爸站在妈妈身旁说。
其实我很怀疑他的直男审美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好看,毕竟他给我买了一个丑到全家人只有他自我感觉良好的书包。
懂不懂审美没关系,会夸就行了。
“老婆~你今天很漂亮哦!又买新衣服啦!”
“哎呀,女儿你看,你妈妈哪里有四十岁的样子,明明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跟你站一块像两姐妹一样。”
“今天你那什么同学聚会,那些女人都没有你好看……她们的品味也没有你好。”
“来儿子你说,那些参加家长会的,你同学的妈妈,有哪个有你妈妈那样年轻漂亮的?”
我妈笑得跟啥似的。只留下无辜的我和弟弟默默带上了不存在的墨镜。
有一次母亲生日,我们在外面吃饭,但父亲却出去了一下之后迟迟没有回来。母亲有些浮躁了。就在她打电话催促之后不久,父亲背着手进来,我倒是看清了之后偷笑。他走到母亲面前“噌”地一声从背后拿出一束——百合花。
这大概是父亲在他技能范围内能做到的最大的浪漫了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是玫瑰。大概在他的心里,除了菊花是上坟用的不能送活人之外送什么花都一样吧。
此外就不说其他什么在我们姐弟面前辣眼睛的秀恩爱行动了。总之,狗粮吃得很饱。
至于我弟弟,啊没什么好说的,可怜那些因为他好看以及总是到处故意撩妹而喜欢上他的女孩子了。
——老伍说:以前我死活记不起还有个读中文系的徒儿,估计是我实在记性太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