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仪之邦常家村常祖母归上苍,送殡仪式白衣素裹去送葬)
住在偏西四合院里三搭瓦东房里的素芬,自进门以来,深感自己嫁错了门第,倒不是因为自己住的是三搭瓦的房子,(结婚前,明明是四五个四合院组成的明瓦一片的大宅院。)因在娘家过惯了的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实在不习惯这里的什么“三从四德……”大家庭里的規矩。
每天还得伺候两个重病在床的婆婆奶奶,老祖奶奶,还有若干在娘家从来没有干过的家务活。
她是何等的感到力不从心,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有多少人家的女儿巴望不得的所谓大户人家,享受荣华富贵的生活……原来是以这种方式。
她每天不停的帮着忙人收拾一些粗活。
这一天,她正要拿起婆婆赵氏送过来的搁了几天的针线活——国贞的一件“三新”大棉袍,就听到了从上首四合院子里传来公公的咳嗽声,——马上就要憋死的声音。便急忙跑了过去,担心的问:“你没事吧爹?吃药了没有?”素芬倒了一杯水端给公公。
“没事,这里有药,”尚文回答着问,“你娘呢?让她过来倒就是了。”
“我给您倒碗水也是应该的,我娘和国贞他们都到大院里看我老奶奶去了。”
“医生来了没有?你老奶奶这两天吃饭怎么样?”尚文接过水吃了药问素芬。
“医生来过了,说是年龄大了,这两天老奶奶不怎么吃饭。”素芬无奈的回答。
尚文知道病中的祖母岁数大了,已经没几天活头了,母亲的病也已到了穷途末路。对素芬说,“你出去忙吧,我躺一会儿就去大院里看看。”
这时,国贞在外面喊了起来,“爹,我老奶奶不行了!”
当尚文赶到大院,来到奶奶所住的房门口时,已聚集了老少一屋里人,他走到奶奶床前,看到屋内灰暗暗的,就过去把豆粒般大小灯苗的花生油灯芯线往上挑了挑。顿时,屋子里充满了亮度!
这时,老祖奶奶发了个昏又醒了过来,见床前是尚文,奄奄一息的气色又精神了许多,口中喃喃着,然后,又对尚文断断续续地说:
“尚文啊,你身子骨好些了吗?听说那个姓周的……什么达,又给你来信了?是不是让你去他那儿……革……革什么命?你,你可千万不能去……因为,……因为咱们一家大小的命都掌握在你大舅哥的手里,……你若真去了,杀了咱这个家族里的人不说,……以,以后他和日本人联盟起来……再杀其它人,也,也没有人敢阻挡了!……”
她说着,又努力的地伸出发颤的手指着黑碗里的花生油跳摇的灯苗,少气无力的说:“灯苗……太大了!拨小一点!谁挑的?……不节省着点……怎么能过好?像你们这种过日子……让我死不明目啊!”
尚文看着即将离去的老祖母生气了,即刻又拨回豆粒般的火苗。并安慰她承认自己做错了事。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再说了。
她闭上眼睛静了好一会儿,然后,张着嘴失音地叫着尚文的名字,
“尚文啊,千万不要得罪……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人!……你千万,千万要……记住……我……的……”
老祖母断断续续仿佛最后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断了气。两只眼睛只瞪着,怎么也合不上眼……尚文鼻涕一把泪一把,用右手掌慢慢的给奶奶闭上了眼睛。一边念道着:“奶奶啊,您暝目吧,我一定听您的!……我决不会让他们滥杀无辜……要在生活上节俭……”
“奶奶啊!……”
“老奶奶!……”
“娘!……”
第二天,常家大院三个门楼便挂上了一串纸钱!
常家各个大小门前均贴上了祭奠的白素颜霜的纸条,并充满了沉默的丧气。
整个常家家族的大小成员,全都去了大院赴丧……
几天来,仅是常家玉字辈的长辈远近房份,不下二十多个兄弟的亲属便不请自到,不用说本村和村外的乡邻了。
当然也少不了赵吉业和杨贸财作主事者。他们和着常玉章相应的都给一些忙人安排了不同的任务。
三个大门楼下,前来吊唁的人们进进出出,倒显得忙而有序,——每个人都带着特别严肃的表情。
一般上辈亲戚朋友关系的男人们,到了灵堂前先叩首两个,然后走到灵台前,传香酒。之后,退回原位行施五拜礼,礼仪毕,然后,掏出带手绢,来到死者头顶前,捂住面颊。阿哈,阿哈两声,根本听不懂是哭还是笑。
同时,男执事不遗余力的高声喊着:“谢!……”
男家眷跪拜来客还一个叩头礼。
还没蹲下来就被一旁执事的人,按照礼仪的規矩扯着胳膊劝起来,然后去安慰死者亲属,之后一旁领丧孝服。再到灵前施五拜礼,过程方可完成。便进入丧事餐桌就餐……
连续不断的男客吊唁者,用的是同样方式……(只至今日)
女人们与男人不同之处是,离丧家门口很远就开始放大声量的哭,声音越高,泪流的越多越诚真,越感人!一般情况下,都是自然形成了几个一字形队伍,或更多,人数不限。很少有一个人的。
到了灵堂,先叩一首,起来一直哭着来到死者周边,蹲着或坐着,哭几声,便有女家眷跪拜回礼一叩头。其它和男士同样……
死者的儿女至亲们,礼当别论……
就在几天来,依旧穿着日军服装的田达啦和王小二等人,在常家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其实,他们早就听说,中国的民族主义革命即将成功,眼前的国将不国的局势很快由新的政府所取代。因此,一向见风使舵的田,王二人一伙便私下里与外村的周六,周七为首的匪土头子协商,先处在日,中政府之间观望,有利就捞,无利不招,孰是孰非,和自己无关痛痒,……一旦,看出风吹草低,孰轻孰重,他们便可以毫发无损的投影靠大爷,再去立功不迟。
他们如此厚颜无耻的动机使只懂书理,本性直帅的常尚文是想不到的。对于他们的不请自来,只有心生感激。
经风水先生推敲合算,葬礼定在了…,祖坟墓穴偏上首,方能让常家世代书香相传,富贵远远……
送殡那天,除常家自家人的亲朋好友外,许多从没有来往过的远村乡邻前来参加的也不少,凡来者都给了素衣白巾,皆随从着常家子孙施礼送殡……一片素衣颜霜——虽然是丧事,却也显得格外热闹气派!……
十多天之后,那场面依然影响着十里八乡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