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在六点半准时响起,我伸手在床头柜上乱摸,不小心把昨天没喝完的矿泉水瓶碰倒了。塑料瓶咕噜噜滚到床底,发出闷闷的响声。窗外的雨丝斜斜划过玻璃,像谁用铅笔在水彩纸上随意画了几道。
裹着被子坐起来时,听见阳台外的玉兰树上有麻雀在吵嘴。两只灰扑扑的小鸟蹦来蹦去,尾羽沾着雨珠,把刚抽芽的花苞都压弯了。我打了个哈欠,昨晚追剧到凌晨三点,眼皮还像挂着铅块。
厨房里飘来煮挂面的香味。妈妈总说下雨天要吃热乎的,搪瓷锅里浮着几片青菜,汤面上漂着油花。她正踮着脚够吊柜里的挂面,碎花围裙上沾着面粉。"快把窗户关小点,雨都飘到灶台上了。"她头也不回地喊。我嚼着溏心蛋应了声,窗外的雨果然比刚才密了,雨点砸在铁皮雨棚上,乒乒乓乓像撒了一把豆子。
书包拉链卡住了,我蹲在玄关使劲拽,指甲都快抠劈了才拉开。校服袖口还带着昨天打球的汗味,鞋柜里的运动鞋沾着泥,换鞋时袜子又被勾出个洞。妈妈举着雨伞跑过来,伞骨被风吹得歪歪扭扭:"忘带伞了吧?路上别踩水,昨天你表弟就感冒了。"她往我手里塞了袋温热的牛奶,转身又去收拾我碰倒的矿泉水瓶。
巷口的早餐铺冒着白雾,老板掀开蒸笼时,热气裹着肉包香味扑出来。几个穿雨衣的小学生挤在摊位前,塑料雨帽上的水珠往下滴。卖菜的阿婆把菜筐往屋檐下挪了挪,莴笋叶上还沾着雨水,青得发亮。我咬着冷掉的肉包往公交站跑,裤脚很快被雨水洇湿了半截。
公交车玻璃上蒙着水雾,用手指能画出歪歪扭扭的笑脸。后排两个阿姨在聊菜市场的鲫鱼又涨价了,穿校服的男生抱着吉他打瞌睡,琴弦上还挂着水珠。我盯着窗外发呆,雨刷器一来一回地摆动,把世界切成无数个碎片。行道树的叶子被雨水洗得发亮,有片嫩芽被风卷着,贴在公交车玻璃上滑了好长一段。
教室的窗户没关严,风卷着雨丝吹进来,把讲台上的作业本掀得哗哗响。同桌用纸巾擦着课桌上的水渍,抱怨新买的帆布鞋进水了。班主任踩着上课铃进来,裤腿上沾着泥点,手里的教案用塑料袋裹着。"今天体育课改自习。"她话音刚落,窗外就传来几声失望的叹息。
课间趴在栏杆上看雨,校园里的水洼倒映着灰扑扑的天空。几只麻雀抖着湿漉漉的羽毛,在积水中蹦来蹦去。隔壁班的男生把纸飞机从三楼扔下去,纸飞机刚飞出去就被雨水打湿,栽进了花坛的冬青丛里。
放学时雨小了些,地面腾起股潮湿的土腥味。我踩着水洼往家走,溅起的水花把裤腿弄得更脏了。玉兰树上的麻雀还在叫,花瓣被雨水打落了好些,粉白的花瓣飘在水洼里,像谁随手撕碎的作业纸。
推开门,妈妈正在阳台收衣服,竹竿上的水珠滴在她后颈。"快换衣服,别着凉了。"她递来条热毛巾,我忽然发现她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根。厨房的锅里咕嘟咕嘟炖着姜汤,水汽把窗户糊得雾蒙蒙的,就像公交车上被雨水打湿的玻璃。
窗外的雨还在下,细细密密的,像永远也说不完的家长里短。我咬开妈妈放在桌上的苹果,甜丝丝的汁水混着姜茶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麻雀还在叫,雨还在落,日子大概就是这样,吵吵闹闹又平平淡淡地往前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