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灯光在前行

此刻是2025年1月3日,新年伊始,本该是万象更新,但,看到“但”,你就该知道,我肯定是“诸事不顺”。

现在正是上午的第一节课,班上正在上英语。可坐在办公室的我,似乎有一股怒火被强压在心。我暴怒了么?是的,在底处。但是我学会了不动声色地处理,这是进步。此处先表扬自己。

但,为何暴怒?莫名的怒火来自哪里?我也在不断地探问自己。是早来的路上,与老大不愉快的对话,让我深深感觉到自己对孩子教育的失败?是班里两个调皮的孩子用甩炮戏弄了别的孩子,却一脸得意洋洋?还是昨天消失了一天,害我打了一天电话,家访后诚恳地向我保证再也不玩手机,却又转眼又发信息给同学的那个女孩子?不得不承认,我的心情受到了波动,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波动不大,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教育者,常常对教育感到无能为力。”此刻我的心情,就是这般一泻千里。教育具有太多的复杂性与多样性,究其根本,是因为人的复杂与多样。

昨天不来上学的孩子,父母长期在外工作,一年回来次数寥寥无几,平时都是靠电子设备维系联系。家中年迈的爷爷奶奶带着几个孩子,维持生活。放纵过度、爱与自律的缺失,导致年仅11、12岁的她,学会了早恋、拍擦边视频、满嘴谎话、与初中生厮混......

早期,发现她有这些症状之时,作为班主任的我,进行了干预,但她非常有主见,并且深谙“变色龙”的一套:表面上接受你的意见,笑脸相迎,乖巧懂事,却在一转身,在心里送我一系列的“摩斯密码”。

昨天下班后,已接近天黑,但深感务必去一趟家访的必要性,确保孩子安全。走至家中,接待我的是头发已斑白的奶奶,步履蹒跚地从厨房出来。奶奶告诉我孩子在楼上,我示意自己可以上去,因为想要确保接下来谈话的私密性。

奶奶拿了钥匙,陪我上去,却发现门已被反锁。奶奶三番五次地敲门,却毫无开门迹象。我示意奶奶先下楼,我来处理。奶奶下楼后,我开始隔空喊话。刚开始依旧是无动于衷,过道里安静地可怕,我说她不出来老师就不走。没有用。我又说:“你总还是要上学的吧,总不能以后都不见我们几个老师吧?”门,响了一声,但我多情了,原来是里面卫生间的门。好吧,看来还是没有打动她。深吸一口气,过道里越来越黑暗了,站在朱红色的大理石台阶上,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真的是作践自己。站立一会之后,我便继续尝试:“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也需要老师跟你聊一聊。我们聊一聊好吗,把门开一开。”声音极尽温柔,出乎自己意料。果然,门开始松动,里头传出了开门声。

开门后我本以为会看见一个眼睛红肿,披头散发的姑娘,但是,还好,她状态还算正常。我礼貌地询问是否为她的房间,她说算是。我说:“老师可以坐一坐吗?”“可以”。“那老师坐哪里合适呢?”她连忙拉开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示意我坐。粉红色的被单露出来,恰似她一颗少女的粉粉嫩嫩的心。我想,不能说教了,该是去理解她。

我们开始聊,询问她心中的苦楚,她说人际关系不好,被同学孤立了,有抑郁的症状,还有时候会想自杀。我实在难以想象,她该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我试图去理解她,描述她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困惑。渐渐她的眼神有了光。我说:“能真正救你的只有你自己。放弃对别人的看法,走自己的路,过简单的生活,戒除外界的干扰。”我想这些话,她大概是很难理解的,毕竟她还是个孩子,而我也是经历过很多“磨难”,才稍微得到了一点点生活给予的幡然领悟,但此刻我却又是多么希望她能理解并且执行。

我摸了摸她的手,严寒的冬天,如冰块一般。我立刻把随身携带的一双粉色手套给了她,也许更适合她吧。我嘱咐她戴起来,她照做了,很好看。然后我给了她一个拥抱。

奶奶看见她下楼后,眼眶开始湿润,向我讲述了她一个老婆婆今天如何东奔西跑去寻找这个孩子。从她颤抖的声音和极尽失控的表情中,我能想象她经历了怎样的一天。

一会儿,一个极其瘦削的老爷爷颤颤巍巍地迈进院子,是孩子的爷爷,微笑着像我表示感谢,并强烈要求我留下用餐。我没有答应,因为这是本职工作。走得时候,心情复杂万分,也许我无法从真正意义上“救”下这个孩子,但自己竭尽了全力。

车来车往的街道,寒风习习,微弱的灯光,却也闪耀夺目。

今天读到一位大学生写给老师的一封信,有句话感人肺腑:“而我终于知道人人在说的竞争力,原来就是要用更多的坚持,去摆脱爱好者的流俗与肤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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