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拉回到四十多年前。月亮曾经照古人，也曾照在乌金垛东南角那个小地方。那时的月光清亮澄澈，我从唐刘中学放假回家了。

今夜的月色如银。我坐在妈妈床边，告诉妈妈离开家才一个多月，好想家啊！二姐草儿也坐在妈妈床边的铁凳上，听我滔滔不绝地聊着刚到唐刘中学的鲜奇与过往。

＂妈妈，你知道吗？唐中那个女校长清华大学毕业的，一口好听流利的普通话。还有那个门卫有一个好玩的称呼一一老鸭！＂

＂老鸭，啊，这个人怎叫老鸭的？＂妈妈，姐姐都笑了，妈妈脸都笑红了。老爸过来趁笑。

＂那个女校长，＂＂我知道那个女校长，报到的时候我也见过，我们问她需要带什么东西到学校，她说，脸盆，脚盆，蚊子，被子。＂草儿笑着说，＂那声音真好听。＂

一家人的笑声回荡在这清亮的月夜中。月光照着妈妈的床边，我不肯去睡觉，还在妈妈身边躺下，摸摸妈妈的衣服，摸摸她因为受挫而堆砌的脊锥，不知怎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咦，草儿哪去了？＂不知什么时候，二姐草儿出去了。

我出门找她。＂草儿一一＂我叫道。突然，我看到她坐在东边河边的石板上，静静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发呆，水面清波荡漾，微风一起，波纹上溢满碎银般的月光。看到她静静地坐在那，我不再喊她。但我心中突然想到那个草儿曾经上过的大顾中学。

草儿比我大三岁，15岁考上大顾中学，妈妈去送她上学，我在乌金小学读四年级。别人都羡慕她考取高中，可她却一点不开心，因为她的理想是像我们村的她同学宛年一样考上中考。两年上下来就工作。可偏偏自己没那么幸运。

上学那天，草儿不情不愿地去大顾中学，后来竟也沉浸在那校园的学习氛围中，渐渐地爱上这所学校。

草儿上学的第二周作文课上，她的一篇文章被老师拿在班上读，老师的鼓劲，同学们的羡慕让她信心大增，渐渐忘掉之前的不愉悦。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一个月过去，草儿在学校省吃俭用，二分钱的冬瓜汤也舍不得买来吃，后来妈妈听人说了，心疼至极。当妈妈被人喊着却大顾中学看草儿时，谁曾想到开冲水机船的人是怎么开的，船头撞到了水泥桥桩上，桥板被震得从上滑落下来，正好砸在坐在船头的妈妈身体的右侧。

妈妈没能去看草儿，被送往东台人民医生抢救，截右腿下肢才保住了半条性命。

这一切，草儿从不知情到惊呆，再到离开学校粉碎了她一生的梦。

＂草儿，家去睡觉。＂＂我睡不着。＂她拿起一块地上一块瓦片，像水面扔去，洒满碎银般的水面被瓦片击破了又漾向四周……

＂草儿，你在想大顾中学！＂＂想有什么用？回不去了！＂

＂都是为了给我上学！＂我喃喃自语，＂你还要去上船𠂆扎网！＂

＂要吃饭，要用钱，日子要过，妈妈身边离不开人！你要好好上学，将来考个好大学！要出人头地！＂

我闭了口，咽回了想说的话。一阵凉风吹来，水面上又是一阵碎银般的涟漪，我和草儿都没有睡意，任凭风儿抚摸我们各自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