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呼哧。
缓慢艰涩的呼吸,随处弥散的灰霾,以及看不清楚的世界。
很难受。
以及忍耐这样的难受而来的刺痛感,遍布全身。
唰得一下被子被掀开,像溺水被救之后大口呼吸着。
但效果不佳,胸口重重地压着整条手臂,而对方搂着自己睡得很沉,耳边是她深重的呼吸声,怪不得整夜都觉得被什么东西缠上,无法逃脱。
但让钱芊从梦中清醒并不是呼吸不畅,也不是肖音的四肢缠绕,而是"哐哐哐哐"的声音砸来,她以为自己是做梦,结果几秒钟之后从窗外传来的声音还在持续。
"哐哐哐哐"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6点42分,清早的乡间一向安静,谁会这么急切地敲门?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响。
她决定起身看一下,只是先要把孔肖吟从自己身上扒下去,费了一些力气,钱芊趿着鞋,长发散乱,揉着自己被压了一宿的左肩下楼,穿越正屋,走过天井,然后去开门。
"谁啊,别敲了!"被吵醒已经很不高兴了,然后对方在她说了话之后还在使劲拍门,打开门栓的时候,门被大力推开,钱芊被门板撞到,向后踉跄几步。
院子里立刻进来三个人,随后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也走了进来,他打量了一下院子然后目光聚焦在钱芊身上,上上下下扫了一遍。
“请问,肖音在吗?‘”
礼貌的问句,但钱芊却被他看得浑身不自然,而且这样的礼貌中透露着一些让人不快的居高临下。
"你是哪位?"钱芊的不快在脸上表露无遗,她向男人走近一步。
“请肖音出来,好吗?”男人完全无视钱芊的问题,摘掉眼镜的同时,直直地看她。
可这一看,钱芊心里生出一些模糊的熟悉感,仿佛哪里见过这个人一样,立刻得到证实,方梁,出演过多部热门的电视剧,以笑容温暖,为人亲和而出名。这个略带胡龇的男人,真人看起来比屏幕上更帅,但这刻却毫无笑容,冷若冰霜。
“在……可,可你得等一下,她还没起床。‘”
“我在这里等着,请你去叫她。”
“哦…好…”钱芊一股脑跑上楼,推开门的时候,看到肖音还在睡,呼吸平稳。
她过去轻轻唤了几声,肖音还是没有醒,然后轻拍她的肩。
“喂,醒醒了,大明星,有人找你。”
孔肖吟在沉睡中被唤醒,迷迷糊糊地应着。
“什么?”
“有人找你。”
“谁?”
“就是那个,演过什么太子的,留个小胡子的,叫方什么……”
肖音含糊似呓语般的声音忽然停止了,隔了一小会儿,声音沉了下来“方梁。”
“对对,就是方梁。”
“在哪儿?”
“楼下。”
“几个人。”
“有三四个。”肖音立刻从床上翻起来,神情严肃“怎么了,你手怎么抖……呢?”
肖音的手按在床沿,用力深抠,然后起身换衣服。
下楼的时候,钱芊跟在她身后。
肖音回过头说“你留在这里,无论有什么事都不要下来。”
门被带上,肖音离开的背影依然纤瘦,但却透着几分果决。
有时候,果决是因为逃避太久以至于想要放弃而不得以为之。
钱芊立刻跑到窗前去看,肖音刚下楼,男人就迎上来。
"肖音,早。"
“你们是挺早的,一大早能找到这里。”讥讽地说。
“休息这几天,你心情好点了没?”方梁语气平和地问候。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问我心情好不好的?”肖音的语调突然拔高,她带着怒意反问。
方梁看了看手表,依然保持着平稳的语气,但对她的反问避而不谈。
“九点半,刘总在会议室等着我们,现在走,大概九点能到上海,不会迟到。”
方梁转身要离开,剩下的几个男人也准备退出院子。
肖音被对方完全忽视自己的话语所激怒了,她直冲冲地说“我不会回去的。”
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那几个人回头看着肖音,好像她是在开玩笑一般。
事实上,肖音说完这句话,也觉得自己像在开玩笑一般不真实。
“你们,出去等着。”
方梁向后摆摆手,然后等其他人退出院子,咯吱作响的门被再度关上,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叼在嘴唇之间,咖塔一下打火机的冒出赤色的火焰,瞬间在他脸上映出一片红色。
他正要点燃烟的时候,突然停住了,然后又从手里抽出一支递给肖音。
肖音并没有接。
男热的视线向肖音背后的二层楼的玻璃瞟去,看到了钱芊正站在那里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肖音也顺着男人的视线回头,钱芊看到肖音看向自己,连忙从窗户退回了屋里。
“她是做什么的。”男人意指钱芊。
“这与你无关。”肖音态度依然强硬。
吐出的烟卷,很快扩散,男人过了几秒钟开口“肖音,你要是想休息,这次回去,我会跟刘总商量一下,给你放个长假……我们出国走走。‘”
“闭嘴。”肖音极力压抑着自己心底的火气的吐出这两个字。
“你没资格跟我说话。”
“肖音,那天晚上,我也喝多了,根本不知道他们想对你动手,我去卫生间回来以后发现你不在了,立刻就去找你……”
啪。
男人重重地挨了一巴掌,一个鲜红的掌印印在他细白的皮肤上,格外扎眼。
“滚。”
目光里的恨意直逼方梁退了一步,即便如此,方梁挨了打依然不甘心地继续说着。
“我可以走,但你听我说完最后一句话,是刘总让我带给你的。”
“住嘴,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你一定要听,是关于你母亲的消息。”
肖音听到“母亲”这两个字,立刻上去抓住方梁的领口,将他扯到自己这边。
“你说什么?我母亲?”
“是,你母亲,你母亲找到了。”
肖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紧紧捏着男人的衣领,对方因为呼吸不顺而咳嗽起来,她才放开手。
“咳咳咳,咳咳。”
“什么时候的事?”肖音忽然变得急切起来。
“不知道,咳咳,刘总说,让我转告你,你母亲找到了,然后,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一阵风吹过,不知道从哪里卷落的树叶恰好落在玻璃上,遮挡了钱芊的视线。
她站在二层窗户玻璃之后,看着肖音快步离去,院子突然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从天而降密密麻麻的雨滴,猝不及防。
有些人离开也如同出现时一般,未留片语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