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囡家书【五十】欲望浅者天机深

阿爹阿妈:

一早听到“嗜欲深者天机浅”这句话,内心颇有感触。我们家的人,应该都是欲望不深的人,对什么追求都适可而止。有也好,没有也好,一切不强求。前几天和小妹视频通话,我问她店里生意如何?她坐在那里,悠然自得地喝着茶:“生意好不好与我没有关系?”我故意又问:“你的店,生意好不好怎么与你无关?”“在不在店里是我的事,客人来不来是客人的事。我只管做好我的事,不去管别人的事。”小妹说这样的话,我一点也不意外。因这几乎是我们全家人的性格。就像我写书,写不写是我的事,至于出不出版、有没有人看,是别人的事。

我和小妹的对话要是做成直播,估计也能成为网红。我甚至也建议小妹开个直播。她曾经为支持一个朋友,在一个新成立的网络平台坚持直播了整整一年,每天直播一个多小时。我以为在无数的直播节目中,她的直播内容品质是最高的。每天都有一个话题,并围绕这个话题深入地展开。只是观众不过几百。然而小妹也根本不在意有多少粉丝进来。似乎我们都更愿意过一种安静的生活。昨日还有友人提醒我,建议我在网上开个直播。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依然没有强烈的欲望要去做这样的事。

这大概与我们的天性有关,我们只在意自己有没有每天坚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并且做好,除此我们没有去想更多。这个天性,大概正是天机的天。而天机的机,我想应该是指人的智慧与灵性。我不能说我们家的人特别有智慧,特别有灵性。这似乎显得我们家的人都特别骄傲。但是我又不得不承认,我们家的人的确是充满灵性的,也不缺乏智慧。别人总在羡慕别人的父母,别人的丈夫,别人的孩子,别人的兄弟姐妹,我却从不羡慕。我觉得一切都是最好的。

然而我过去也走了不少弯路。虽然我对物质没有太大的欲望,但是在我的内心深处有另一种强烈的欲望。就是我一直想要成为一个圣人。至少,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一个充满良善与正义的人。这种虚无的欲望比物质的欲望更加让我深陷其中。因为物质的欲望总有穷尽,而这种想要成为一个大好人的欲望却永无止境。我被自己内在的慈悲深深地吸引,仿佛自己就是一个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大菩萨。这是多么大的痴心妄想啊。这种妄想打破了我过去十几年内在的宁静,甚至也使我失去安静的生活。

直到这两年,我不再有这种奢望。我只想做好自己。智慧与灵性才又再次得以显现。一切好事又逐渐降临。不过因为最近所做的事情有些多,做事就不得不涉及与他人的合作,而合作的人中,各种天机的人都有,有些天机深,有些天机浅,应酬是难免的。这时,把握好度就尤为重要。人一旦深陷欲海,或者欲望过度,智慧就会被蒙蔽,灵性就会被降低,更是难有彻悟。

阿爹阿妈,我之所以在信中如此写,也是要提醒自己,不要被欲望所诱惑,更不要被欲望所困。不过反思自己这两年的生活,我对自己还算满意。不为自己的所失悲伤,也不为自己的所爱所困。因为一旦困住,就会难以自拔,甚至引起智障。这就是为何我选择一个人,这能让我从声色繁华中超脱出来,而常常拥有宁静的时光,得以享受一个人的沉思默想。

嗜欲深者天机浅的反面,是嗜欲浅者天机深。也就是说,只有从声色繁华中超脱出来,能享受孤独并宁静沉思的人,才能具有大智慧,才能真正把握自己的人生,洞察无穷的宇宙。

阿爹阿妈,我觉得小妹做得比我好。她的欲望比我更浅。我不能说这是因为她已经拥有三套房子,女儿已经长大,生活无忧无虑。我知道我的欲望是因为我的心中还有某种执念。这种执念,我现在无法告诉您们。这是我人生的功课。我要一点一点自己去完成。

对了,阿妈,舅舅那里的事情您不要再担心了。昨天我已经解决了。

二囡:安德兰 2021年2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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