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中，父母争吵多年。大体的原因无外乎母亲在外跟别人多说了几句或是父亲天天在家毫无家庭担当的角色。就在这种吵闹的日子中，我和弟弟终于盼来了他俩的离异。对，你没看错，我用的是“盼”这个字。就像往常一样，高一在外面租房住的我和弟弟以及突然被妈妈拿过来的离婚证，虽毫无防备，但终究我和弟弟只说了一句：“终于离了”。

 我和弟弟是龙凤胎，从小在外人看来，我们是那个小地方最幸福的四口之家。我的家乡是一个小地方，小到走到哪里都认识熟人，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你走路快一点，半个多小时就把我们那个小地方走遍了。曾经我们也许真的是最幸福的。

 我记得我们家在城市的中心，不管去哪里都会经过我家。小的时候，不管是上学还是放学，我们成群结队的小伙伴一起高歌着回家。记得中午上学路上，我们会跑去敲别人家的门，然后撒丫子就跑，听到后面的咒骂声也是哈哈大笑。我和弟弟是我们那个地方的名人，不仅学习好，而且打球好。那时，妈妈是收煤气费的。每当妈妈去别人家收费时听到别人夸她的儿女们，回来都会奖励我们一番。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父母的矛盾越来越多。无数次在梦中听到他们争吵的声音，有时候也会动起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母亲一直住在外婆家。后来，又和好，又争吵，反反复复。我算是家里比较省心的，叛逆期很短，说实话，我的叛逆期属于迟到的那一批，迟迟不见动静。而弟弟就不一样了，在家里，父亲是绝对的权威，我是女儿，父亲自然对我亲热，相反弟弟得不到父亲的重视反而处处压迫，生活的小心翼翼，这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对他好的只有母亲，但是母亲也是十分害怕父亲，尤其是父亲喝醉后动手。当时我还小，根本不懂这些，现在回想起来，一个男孩子在这种家庭中生活，心理一定很压抑。就在初二的暑假里，弟弟因为贪玩被父亲责骂，离家出走。也许是心有灵犀的缘故，我在他离开家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找到了他，并帮他欺瞒特父母。第二天，我要参加比赛，就这样，一个月没见到他。后来听说他回家了，我便再也没有问过他这件事。

 我和弟弟很争气，考上了我们市最好的高中，随之也离开了那个小地方。在高中的三年中，我们便很少见父亲，一直都是母亲在身边照顾我们。每每见到他俩，都是在争吵生活费的问题。他俩离婚后，我归父亲，弟弟归母亲。因为母亲说，如果弟弟归父亲，那么弟弟宁肯饿死，也不会张嘴向父亲要一分钱，而我却不一样。

 后来，我和弟弟上了大学。因为我高考失利，只能上三本，我要求复读，可是父亲对我说他没有办法照顾我，被迫我读了三本。再后来，便一直很少见父亲。除了每年要学费和每月要生活费的时候会打几个电话。

 毕业之后，我没有再向父亲要过一分钱。同样，父亲也老了。可年轻时的脾气却一点都没变，毕业后，我留在了这个城市，离家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弟弟则去了北京，当了北漂。自从上大学后我都很少回家，因为我一直都觉得那个房子不再是我家了，永远也回不到那个我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在一起吃饭的场景了。这几年，每当母亲打电话说起父亲，总是一肚子火，可偏偏又放不下。

 母亲是一个善良的女人，我一直在想如果等到我五十岁，有母亲的容貌，我也是人生大幸了。父母离异后，追求母亲的人真的是排长了队，光请我和弟弟吃饭的就没见过有重样的。不过母亲谁都没选，母亲说等到你爸老了，他还没找，就让他回来，我俩接着过。作为女儿，我真的希望他俩能够一起走下去。但作为旁观者，我真的很替母亲不值，一个男人，没有工作，等到老了，还动不动的喝醉后打架。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做，也不明白他的想法。作为父亲，他真的不是一个好父亲。作为丈夫，他也没资格为人夫。可，终究我身上流着他的血，不管他做了什么，他也是我的父亲，我唯一的父亲，我不会弃他不顾。可我不明白的是母亲。

 母亲说，我和你爸爸之前早就没了爱情，剩下的就是感情。我16岁认识你爸爸，18岁跟了他，23岁有了你俩，我们一起生活了20余年。这份感情不是说舍弃就舍弃的啊。

 我说，可是他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什么都没有为我们做过。他没有钱，你养了他多少年。他在外面听信别人的瞎话，不信任自己养的女儿。为什么你还？

 母亲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有些人就是你命中注定要对他好，也许你觉得我对你爸太好，不值得，但我知道，就算你爸哪点都不好，但他是唯一对我好的人，如果有一天我生病了，你爸爸肯定会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就凭这一点，你爸爸做什么我都原谅他，他年龄也大了，我也不指望他挣钱了，只要平平安安的，我也就知足了。

 我竟无言以对……

 后来，我谈恋爱了，从他的经历我看到了我父亲的影子，可我终究不是我的母亲。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曾想跟他一辈子，可是……当他趾高气昂的骂我，当他穿着我买的衣服，吃着我做的饭用碗砸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这一幕是多么的熟悉。

 我终究不是我的母亲，她的大度，包容，也许当年也有对父亲深深的爱。所以她觉得父亲吃醋的行为是爱她的表现，她觉得为了爱情，违背家长，隔断亲情。她觉得，为了爱情，可以斩断一切社会关系。她觉得，为了爱情，自己可以毫无保留。我记得，他俩离婚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份钱。

 他也终究不是我的父亲，当年的父亲，为了维护母亲与家人决裂。为了给母亲好的生活，吃苦受罪毫无怨言。只是……他和父亲很像，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没有健全的人格，有的只是自私。

 后来，我们分开了，虽然我还是放不下。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父亲和母亲。也许在我看来，母亲的牺牲不值得，可在母亲看来，现在的付出换来的是十几二十年后相偎在身旁的人，是他———我的父亲，便是值得的。

 其实我也很羡慕这种感情，虽然没有浪漫，有争吵，有分手，有离合。虽然家里人都不明白，但想到自己年老时，身边还有一个陪伴一生的人，是何等荣幸。现在的社会里年轻人离婚，中年人离婚，到老了还有人要离婚。结婚证词中的那一句无论健康还是疾病，你还愿意陪伴他，照顾她么？我不想有半路的爱，我只想找一个他，能伴我终老。在我暮年是能牵起我的手回忆着我们年轻时的梦。

 我在这儿，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