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有一句话,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了棉花都会受伤,有时还是会被幸福所伤。
我时常在想,在这场爱情中,谁是那个胆小鬼?是那个性格懦弱,会说我真想哭的中国男人?还是那个什么看似都不在乎,不在意的法国小姑娘。即使男人用了一生去爱这个视自己为过客的小姑娘,直至死去,也无法使我明了答案。那天,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敷着香粉胭脂,头戴一顶平檐男帽,玫瑰木色,有黑色宽饰带的呢帽,穿着一双镶金丝带的高跟鞋,暧昧不明的形象,模棱两可。臂肘支在船舷上眺望闪光的河水,形成一种奇异的风华。
那个东方男人,形体纤弱柔细,胆怯的,手打着颤,请她吸烟。
后来,她成了他的情人。一个穷苦又极具个性的小姑娘和一个有钱,看似懦弱的男人。
“我宁可你不要爱我。即便是爱我,我也希望你像和其他女人习惯做的那样做起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她,仿佛被吓坏了。
“你愿意这样?”
“是的。”
小姑娘的话,看上去是为了让男人放松,让这段感情单纯维持在金钱层面,不涉及情感。实际上,是对男人爱的拒绝,无声的残忍。
她,也许是自私的,她不愿意背上情感这样沉重的东西。尽管,她可能不知道,如果,有了沉重的,真挚的情感后,她是否还能一如既往的轻松地从男人手上接下钞票。
尽管,她知道,也许在渡船上,初相遇时,她就已经喜欢上他了。那个男人,孱弱得很有味道,而且,看着风度翩翩,很有钱。
结局不难猜测,传统的中国家庭里的父亲,不允许他的儿子同那个住在沙沥的白人小娼妇结婚。故事在她十六岁那年,戛然而止。她坐上了渡轮回到了巴黎,而那个男人回到中国依照父命娶了贤良的女人。
直至很多年后过去,她经历了几次婚姻,生孩子,离婚,写书,他携着夫人来到巴黎。在电话里,他说,我仅仅想听听你的声音。
感情,是不需要渲染的。像老友一样,多年未见的老友,这种适可而止,这种抑制,是某种爱情的最好尺度。
后来,她老了,他遇见她,对她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容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这种感动我已经无需累述,不然,尽是画蛇添足。在心底体会就好,打开陈酿的刹那,你我只需深深地吸一口气,无需惊叹。
实际上,最让我感到震撼而奇怪的是他们之间的那种没有包养与被包养的低下与卑贱的平等。寻其原因,大概是,他们都是孤独的人,心灵上相互取暖。
像他说的,他是孤独的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像她说的,她也是孤独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