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要结婚时,奶奶主持分了家,分家具时,父母结婚的新雕花床分给了四叔,父亲分到了一对春凳、一对骨牌凳,拼成一起,也勉强能当床,奶奶睡的老雕花床则留给了大伯。
家里有客人留宿时,我们兄妹就会被父母打发到奶奶家,跟奶奶睡,加上平时常在奶奶家玩,我对奶奶的老雕花床非常熟悉。
雕花床是紫红色的漆底,描金的雕刻,岁月的包浆让其精光内敛,深邃而迷人。床正面的雕刻,多是吉祥图案,如榴开百子(石榴、婴孩),喜上眉梢(喜鹊、梅花),龙凤呈祥,也有生活场景,如童子坐在炉前挥扇煮茶,仙翁坐树下对弈等。
想不到的是,后来七八十岁的大伯和我父亲,两个原本亲密无间的兄弟,却因这张雕花床而老死不相往来了。
千禧年5月,奶奶仙逝,大伯一家上来参加葬礼,回去时带走了那些奶奶使用了一辈子的旧盘碗,而奶奶的雕花床,我父亲给清洗后,仍安放在原处。
奶奶的房子分家时也是给大伯的,因无人居住,几年后,檩条椽子不少被蚁虫蛀空,房子摇摇欲坠,父亲怕房子倒塌时压坏老雕花床,有天碰到一个人来收雕花的旧物件,父亲来不及跟伯父商量,就将老雕花床卖了。
卖掉后父亲给大伯打电话,结果遭到了伯父伯母一顿数落,怪父亲自作主张,怪父亲卖便宜了。后来父亲按大伯说的能卖的价格将钱汇给了大伯。
以前过年过节,父亲总是主动打电话跟大伯问好,万一哪次父亲忙忘记了,大伯也会打过来。但此后,两人就没互通过电话。即使我和大伯通话,让父亲来说几句,父亲总是拒绝,而大伯也从不主动让我叫父亲来聊聊。
后来大伯和伯母回过东阳,但只在城里大姑妈家住了几天,没回过乡下老家,父亲也没进城与其一聚。
也就是说,这件事发生后,大伯和父亲没说过一句话,更没见过一面。
后来父亲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到去世的那年,连家人都不完全认识的父亲,却还清楚地记得这件事,可见这件事虽小,的确让父亲感到冤屈,受到了很深的伤害。
奶奶的老雕花床,给我父亲和大伯晚年留下了遗憾,我也不敢苛责两个上辈人,也不强求父亲作改变,但父亲也从不反对我去建德看大伯,尽晚辈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