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人行人欲断魂。村子山头的小径上,人走了一拨,又来一拨,男女老少,鞭炮声阵阵入耳,以往寂静的山头因为清明热闹了起来。
我是一个客家人,出生于广东省最北边,是一个少有的“唔识讲粤语地人”。客家人一向标榜是:慎终追远,崇先敬主。读书的印象里,每年清明时候,都要跟着全家人去“哭地”,也就是扫墓。
“哭地”是我们当地的说法,用自家方言不觉得奇怪,用普通话翻译过来,总觉得生硬了几分,少了几分真意。说是客家人,而这片小地方也没被评上正宗的客家人。翻阅资料,广东正宗的客家人是居住在梅州一带。
哪都排不上正宗的,都是靠边的。那我的祖先是哪的?充满了无数的好奇,清明不仅是祭拜祖先,也是让晚辈追踪溯源,去认识祖先,之后传给他的子子孙孙。
既然是客家的一个分支,祖辈留下来的习俗一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于是,我较劲地去问度娘,梅州客家人扫墓的名称是什么?哦,叫“挂纸”,我用方言翻了一遍,着实摸不着头脑。
梅州客家人称扫墓为“挂纸”,“纸”表示“祖先”,连起来是“纪念祖先”的意思。你说你有理。那“哭地”什么意思呢?
我用自己毕生所学知识去解释一通:“哭”在客家人中有表示感恩的意思,比如“哭嫁”就表示感恩父母的养育之恩,不舍得出嫁。“哭地”中的“哭”应该有异曲同工之处。而“地”表示大地,祖先的养育之恩如同大地恩泽万物一样,对人们有着养育的莫大恩情。
另外,客家人以耕地为生,地在他们眼中是宝贵的,神圣的。如同信仰,地神更能得到耕地人的拥护。所以将祖先统称为“地”,如此说来,”哭地“也就有理了。
梅州的“挂纸”流程:当天一大早,全家老幼穿戴整齐,带上“三牲”即鸡、猪肉和鱼,还有果品、茶酒、香烛、纸钱等祭品到祖先坟前。到坟地后,先将坟地四周围的杂草除净,把淋过鸡血的花纸放在墓碑额上,用石头压住,然后插好香烛,依次摆上茶酒、果品、三牲等供品。然后大家站在墓堂祭拜。拜毕,焚烧纸钱,鸣放鞭炮,最后再跪拜一次即辞神。
咋一看,与我们“哭地”流程是一样的,并无不同之处。说明自古都是一家人。
这里有一个细节:客家人去扫墓时总会在坟墓或金斗瓮上压几张纸钱,这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还真值得深究,以前看大人每扫一处墓,必有这一举动,选一处好地,一锄头下去,挖出一块上好的土块放在坟头上,插上三根香,压着几张纸钱。我看着那块坟头土,心里总是充满着思绪,想问又觉得它高高在上,神圣的不可冒犯。
今天查资料,才明白其中缘故。故事还得从汉高祖刘邦说起。
据说当年汉高祖刘邦夺得天下之后,决定衣锦还乡祭拜父母。到了墓地前,只见遍地孤坟,墓碑大多倒的倒,残的残,很多连字迹都无法认清了。他命手下四处寻查,可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爹娘的坟头。
这时天快黑了,刘邦急忙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纸,撕成小碎片,捏在手里,向上苍祷告:“爹娘在天有灵,大风起兮,我将纸片抛出,如果有张制片落在一个地方,连风都吹不动,那么哪儿就是您二老的坟墓。”
话说完,将纸片往空中一抛,果真有一张纸片落下后一动不动。刘邦凑近一看,墓碑上模糊的字迹正是父母的名字。他高兴的不得了,立刻安排人重修坟墓。后来,此事传开,百姓们纷纷仿效皇帝的样子,在坟头压几张纸片,代表这里有后人祭拜打扫,而不是无主的荒坟。
在我们的习俗里,清明“哭地”是男人的事,女人一般很少参与,毕竟是入嫁者,不同宗室,将杂草丛生的墓地修理好也是一项苦力活,不适合女人干。所以在我的印象里,扫墓庞大的队伍,母亲,伯母们,出嫁的姑姑从没有出现过。
队伍里唯一的女性,是女娃,女娃还算同宗源。但是渐渐长大,也是待嫁的闺女,所以参不参与都无所谓,我清明“哭地”的记忆也就停在了那个初中的年纪,还在老家的时候。
扫墓是一项集体祭奠缅怀祖先的活动,同时也是一次踏青的郊游,一大家族总动员,一次难得的集体聚会。想想一年到头,有几时,能够叔伯,堂哥,堂姐,整个姓氏家族同行。掰开手指头,数一下,只有这一次吧。
以往,父亲和叔伯们在铲除墓地上的杂草时,我就在一旁采野花。漫山的野花开了,看到此景才感觉春天真正是来了。如果附近有果园,会悄悄地溜进果园摘下一个青涩还没长开的果子,藏在兜里,就是想纪念一下。
闲来摘的一捆白色野花,还带着清晨的露水。凑近鼻子用力闻,满满的都是大自然的清香。清明,就是春天,春天就是清明。
临走时,白色小花放到了爷爷的墓前,因为这些小花是在爷爷呵护下长大的,它们得留下来守护爷爷。
最后鞭炮声响起,双手合十,鞠躬三下,祭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