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这泉也未必已冷去 那峰又如何能飞来
上回说到姐弟三人乘坐快客到了杭州。到达之后,他们先招呼一辆的士到西湖,然后乘公交七路车到灵隐寺。
对于文雍和馨雅而言,这是一次独特的心灵之旅,那种体验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灵隐寺背靠北高峰,面向飞来峰,深绿的密林和幽澈的清泉,黄墙黛瓦,朱红大柱和暗红门窗,有飞檐突兀而出,有石阶依势而上,所有的色彩互相衬托,遮遮掩掩,欲隐却现。
在晨钟暮鼓清灯黄卷熏染的这一方世界里,佛菩萨从神秘高远深邃广大处来到人间,而我们则带着凡尘俗世的斑斓色彩和虔诚祈愿来到了庙堂。或洗心聆听,或皈依默念,亦或是忏悔倾诉,在心领神会中,佛菩萨透过烟火看到了人心,而我们顶礼膜拜得到了暗示指点。
但所有的一切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灵隐寺连接着佛国净土和浩浩人间,初见它时似乎已在三界之外,再看它时又好像还在红尘之中。
他们一行三人去得很顺利,刚过八点就到了。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林间光影闪烁,天上流云飞霞。
下车后,姐弟三个边走边聊,稍有一些兴奋,馨雅挽着文雍的胳膊,巧笑轻言难得的一对红尘俗世的亲密爱人。
他们最先看到就是那面写有“咫尺西天”的照壁。大姐念出那四个字,馨雅问她:“大姐,‘咫’是啥意思?”
大姐笑笑:“具体的不清楚,大概有很短的意思吧。问你家里的大秀才,他说不定晓得。”
文雍接过话题说:“对的,‘咫’是我国周代用来计算长度的单位,约八寸,咫尺是距离很近的意思,意思是说从这里只要往前再迈一步就是佛国世界灵隐寺了。”
“哦,原来这样啊。”馨雅很开心满意。他们继续往前走。虽只是个寻常的日子,但来烧香拜佛祈福还愿的人依然很多,当然还有象他们这样的还不是信徒的参观者。或只身单影或结伴而行,分不清谁是旅行者谁是信仰的人,大家鱼贯而行在林荫道上,説东道西却没有高声喧哗,空旷间彰显着庄严肃穆,安静里流露出吉瑞祥和。
走着走着,就看见前面不远处的理公塔,大姐指着塔问文雍:“秀才,这塔是啥来历?”
馨雅望望文雍,担心他不知道就扫兴了,一脸的疑问,轻声问道:“哥,你知道吗?”
文雍兴致勃勃说:“我大概知道些,这是理公塔。是为灵隐寺开山祖师慧理和尚建立的。据说慧理圆寂后,他的遗骨就存放在塔下,这座塔是明代万历十八年重建的,塔为实心,七层六面。你们看,那第一层为塔基,二层刻塔名,三层刻金刚经,四层以上为佛像。它的古朴沧桑印记了那个印度僧人不远千山万水来到这里弘扬佛法的艰辛。
你们看塔旁这两尊石刻,它们出自元代,左边这尊大腹便便,面带微笑的就是西藏喇嘛教中的财神。全称宝藏神大夜叉王,他身上披挂着用鲜花串成的璎珞,戴着金银珠宝串成的项圈,臂钏,脚镯,全身珠光宝气。右手执一个大包珠,左手握着口吐串串珠宝的银鼠,右脚还踩着一只大海螺,据说他掌管天下无尽财宝。据佛经上讲,只要按照上面样式绘制或者雕刻出宝藏神大夜叉王,那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右下方这尊为金刚手菩萨像,金刚手就是夜叉神,按喇嘛教密宗形象应该是十分凶恶的,你们看这位金刚手却头戴宝冠,手拿金刚杵,身围飞舞飘带,一脸孩童的天真稚气。完全就是唐宋传统风格与密宗结合到一处了,不过,它倒是件有趣的艺术品。”
看文雍指指点点,听他娓娓道来,大姐和馨雅都有些佩服,馨雅当即就称赞:“哥,你这都知道,去应聘导游都没问题。”
文雍也有些自鸣得意了:“从小做梦都想着能来杭州,一直都在寻它的传说和逸闻趣事,这回大姐来了,我又没少下功夫,脑子里的东西多着呢,这才是哪里嘛,冰山一角,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馨雅看着大姐说:“大姐,你看,这么个骄傲的人,是不是你当年把他给宠坏了?”
大姐看他们现在如此和睦恩爱,心情很好,于是就开他们的玩笑:“桂丫,你这叫什么说法,俗话说:虚怀皆因平常心,娇纵全赖枕边人,这都是你自己的功劳。”
馨雅顿时觉得羞涩不已,脸上白里透着红晕,一副女儿扭捏态:“大姐,哪里有啊,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不要笑话我了。”
大姐笑笑又凑在馨雅的耳边悄悄地说:“看你把我弟都迷成了个痴儿样子,还说自己不妖精。”
馨雅的脸色更红了,内心欢喜却又故作娇嗔:“姐啊,丫不跟你说了。”
文雍没有听清楚大姐对馨雅说的话,凑过来好奇地问:“姐,说什么呢?”
大姐斜了他一眼说:“去,姑娘说话,没你听的。走,咱们到前面那个亭子里坐坐,你再给我们给说道说道。”
文雍笑笑转身就往前去。按照古时候的说法,文雍应该算是一个才思敏捷的书生,只见他摇头晃脑走在前面,随口就是一溜子歪诗:“灵鹫飞来绿茵翠,姊妹踏青弟作陪,阿姐咬耳一私语,红脸丫头羞若醉。哈,哈。”
大姐指着前面的文雍对馨雅说道:“看你教的那个傻秀才,牙都酸掉了。”
说来馨雅还真有点像个漂亮的丫头,如搀扶长者一般挽着大姐的胳膊往亭子里去,嘴里还在说:“我没觉得有多酸,挺好的呀。”
大姐又羡慕又爱惜地说:“你们俩啊,就是一对傻人,喜欢了,酸也成了好味道,真是羡慕你们。”
来到这座黛瓦丹柱的亭子里他们凭栏而坐,文雍拿出暖水壶给大姐倒杯热茶,大姐喝一口就问:“这壑雷亭有啥说法?”
文雍又开始了象导游一样介绍起来:“姐、丫,是这样的,相传北宋开国皇帝赵匡胤第十世孙担任临安知府时修建此亭。取名来自苏东坡的诗句‘不知水从何处来,跳波赴壑如奔雷’。它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典故,但旁边的那座冷泉亭故事就多了。它原为唐代杭州刺史元萸所建,最初是建于冷泉溪流中,后被山洪冲毁,明万历年间又在岸上重建。
白居易曾说,‘东南山水唯杭州为最,杭州尤以灵隐为佳,而灵隐又以冷泉亭为首’。一千多年来,冷泉亭以山树为盖,岩石为屏,一直是人们最爱驻足徜祥的地方。
本来,亭内原有一块冷泉亭匾额,唐代白居易先书‘冷泉’二字,两百多年后苏轼又补书一个‘亭’字,白、苏的书法风格不同,朝代不同而其墨能同处一匾,堪称古今一绝。遗憾的是这块亭匾早在明朝时就已不在了,我们现在看到的这块匾额为郭华若将军所书。
冷泉亭上以前有许多对联,明代大书法家董其昌曾在亭上题联‘泉自几时冷起,峰从何处飞来’这幅对联就字面来看,言词平谈,但它却妙含哲理,极为有趣。引得晚清著名朴学大师俞樾一家有趣对联。俞樾的答联是‘泉自有时冷起,峰从无处飞来’,他的老伴的答联是‘泉自冷时冷起,峰从飞处飞来’,次女俞秀荪的答联是‘泉自禹时冷起,峰从项处飞来’,暗用了大禹治水和项羽力拔兮山气盖世的典故。姐、丫,你们也来试对一个吗?”
旁边一起休息的游客,有些也饶有兴趣地听文雍说典故,面露欣赏之色。大姐觉得对不出来:“哪里有那么好的才情,丫头你来试试。”
馨雅接着说:“大姐你莫要将我的军,都叫他们对完了,哪里还能对得出,不过,我倒觉得,这泉也未必已冷去,那峰又如何能飞来?”
文雍见馨雅答得聪明机智,便夸她说:“大姐,你看咱丫不愧是会计出身,永远都是实实在在,从不说虚话。走吧,我们进寺里去。”
说完,姐弟三人一脸笑意,便起身向寺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