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雷叫醒了一棵小树苗。
“兄弟姐妹们,你们好呀!”糊涂的小树苗把身边的小草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大树妈妈惊讶的看着自己好像不太聪明的孩子,但是她怎么办呢?毕竟也没办法把她重新踩进土里。
小树苗和小草们每天一起随风摇摆,一起和雨歌唱,听着虫鸣入眠,被小鸟唤醒起床,日子好不悠哉,全然没有发现她头顶上为她遮风避雨,供给营养的亲娘。
树妈妈把树冠摇的沙沙作响,颇有些郁闷。
不多时,园子的主人将暖房里培育许久的鲜花移植出来——小树苗看见了更开心了,热情地像花苗打招呼:“你们好呀,新朋友!”
旁边的小草怯生生的看着——他们看着主人小心翼翼的样子以及盛着花苗的精致花盆,他们再笨也能看出花苗的与他们的不同。
花苗在暖房里被熏得晕乎乎的,突然来到室外,便不适应地打了好几个喷嚏,紧接着就把枝叶蜷缩了起来。
小树苗看见花苗们蜷起了身子,担心的问:“你们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却没有谁回答她,就连小草也和昆虫商量着今年地旅行,没有谁有时间答她的话。
几场春雨下来,小树苗长得飞快,她看着小草和小昆虫在自己的脚下各自嬉戏,隐约有种被遗弃的感觉。
园子的主人每天都会来给花苗浇水施肥,甚至用上一些奇怪的液体,好叫昆虫不能近花苗的身,小树苗起初和小草一起观摩主人来照顾花苗的场景,当时是乐此不疲,而现在却觉得十分失落。
“小草那么可爱,所以小虫子都愿意和他们说悄悄话;花苗那么娇弱,所以主人都额外照顾她们;可是我呢?”春日温暖的阳光在小树苗的身上投下一片阴影,小鸟发现了小树苗的闷闷不乐,担心她是不是生了害虫,迅速的飞到她身边查看起来。
她看见小鸟来找她,有点开心又有点犹豫,小心翼翼地问:“你好呀?你是来找我玩的吗?”小鸟每天早出晚归,觅食筑巢,对于小树苗地小心思完全不懂,她担心地问:“你是生虫子了吗?”
小树苗很健壮,并没有生过虫子,她以为小鸟是来找小虫子玩的。垂头丧气地回答小鸟:“我这里没有虫子,也许我长得太快了,所以没有虫子来找我。”
小鸟听了放下了心,很快就飞走了,一边飞还一边说:“你是一棵树呀,你就应该长得快一下,你应该长得再快一些。”
小树苗猛然抬头,看着小鸟远去的天空,心里像是海啸嘶吼:“我的老天呀,我居然不是小草,我是一棵树!”
可是树又是什么呢?
园子里只有她妈妈一棵大树,风来了大树就挡风,雨来了就挡雨,除了园子的主人,大树就像是这个园子的家长,不说话,却照顾着这里的一草一木。
小树苗踮起了脚,伸展着脖子,她像一个探头一样仔仔细细得查找园子:园子被小石子路分成了两半,左边是娇弱的花苗,花苗后面是枝条细细的灌木丛,他们的叶子墨绿且单薄,娇弱的就像是花苗一样。
石子路的尽头摆着漂亮的花盆,是主人养的几丛鲜艳的红花,像灌木一样细细的枝条,硕大的红花总是招引来不畏春寒的蝴蝶。
石子路的右边只有小树苗和小草了。
“欸?”小树苗想起了什么,倏地转过了小脑袋,她终于发现了自己身后的庞然大物,这是一棵生长了数年之久的大树,树冠稠密得就像是毛茸茸的厚重的大帽子,树干茁壮得就像是一个魁梧的战士,枝干就像茁壮的手臂一样撑起了翠绿的树冠,把小树苗严严实实地护在阴影里。
大树妈妈想要翻个白眼,叹了口气温柔地飘落几片树叶摸了摸小树苗的头。小树苗因为这温柔爱抚短暂失神,又突然像是梦醒一样激动地大喊着:“妈妈!”
小草们被惊得集体转头,觅食的昆虫惊得掉落了食物,正在和蝴蝶调情的红花也忍不住张望了过来,花苗和灌木对于认亲场面似乎完全不感兴趣。
小草和昆虫努力得鼓掌,红花派出自己的情人蝴蝶围着小树苗转圈以示祝贺,小树苗此刻沉浸在找到归属的喜悦中无法自拔,她像是一个复读机一样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妈,妈妈······”
大树妈妈实在是被吵得的头疼,小鸟转了两圈也忍不住飞得更远,昆虫和小草唱着嘹亮的歌,红花依旧自顾自的调情,对面的花苗被吵得蜷起了叶子,灌木被吵得掉落更多的叶子,更显得单薄。
春风和春雨居然也跑来助兴,风声雨声喊妈妈声,园子里热闹得简直就像集市。终于,喊累了小树苗在春风的摇曳下做起了甜甜的梦,大树妈妈看着自己傻气的孩子,更加努力地吸吮雨水向天空生长着。
小树苗找到妈妈,兴奋得不得了,每天都叽叽喳喳和妈妈讲述自己和小草昆虫之间的故事,她精力充沛话又多又密,大树妈妈总是怀疑自己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话痨孩子英年早逝。
直到有一天,对面的花苗开花了,在小树苗叽叽喳喳的日子,对面的花苗一点一点抽出花茎,一点一点结出花苞,就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小树苗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对面或白或红,或鹅黄,或天蓝,娇艳的,明亮的花朵们。
“她们简直比星星还好看。”小草们发出感叹。昆虫像是赶集一样你推我搡地奔向花苗,红花看着自己的情人讨好地围着花苗们转圈,灌木每天都像是没睡醒的样子,今天却像是木鸡一样呆呆地看着面前娇艳的花丛,呢喃道:”花朵居然可以有这么都种颜色?“
春风吹进园子,娇艳的花朵在暖风地吹拂下,摇曳身姿,更加的妩媚动人了。露水在花瓣上滚动着,金黄色的阳光折射在露水上发出宝石的光芒。
“妈妈······”小树苗梦呓般呢喃着。
她仰起头,渴望地问着:“妈妈,我们会开花吗?”
大树妈妈听了这个问题,不禁觉得有点忧伤。
“当然会开花了,每一种植物都会开花的。”大树妈妈笃定的回答道。
“真的吗?妈妈,那我也会开花吗?”小树苗开心极了,想象着自己一夜之间就能开满花。
“哪有小孩子开花的,你要长得像妈妈一样高,就可以开花了。”大树妈妈无可奈何地回答道。
“嗯嗯,我会努力长得和妈妈一样高的。”小树苗用力地点头,脑袋上的叶子被晃得哗哗地响。
春天很快就过去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起来,大树妈妈更加忙碌了,她每天晚上都要在星光下吸满露水,只有这样花期时自己的花朵才能顺利的开放。园子里花苗的花期即将过去,原本五光十色的花圃热热闹闹地开了大半个月,现在也只剩下几朵晚开的花孤零零的张望着,中午的太阳一照,仅剩的花也像是生病一样无精打采,显得花苗们更加虚弱萎靡了。
小树苗既害怕又担心的看着,她恍惚觉得好像开花是件十分幸苦的事情。
对面的灌木反而开始生长了。叶子变得稠密了许多,整整齐齐严严实实的样子就像是一面碧绿的墙。花盆里的红花比春天开得更加热闹了,一眼过去都是娇艳欲滴的红色。小草长得极为茂盛,就像是给园子铺上了一块极为昂贵的草绿色的地毯,又软又厚实,正好可以掩护昆虫——前几天园子里来了一批雀儿,这蹦蹦,那跳跳,不是啄啄小草,就是啄啄小昆虫,小树苗看了担心极了,想让妈妈赶走小麻雀,可是妈妈却不管。
一天早晨,最后一颗星星也回家了,月亮只留下一个虚虚的影儿,太阳在家里就放出了温暖的金色的光,给天边戴上了一排绯红的朝霞,小树苗沉浸在自己开花的梦里,流着口水睡得正香。忙碌了好几个晚上的大树妈妈则小心地,仔细地,一小朵一小朵,一小簇一小簇地开满了一整树的花,清冽的花香唤醒了园子里的灌木丛,灌木们愉快地摇晃自己细细的枝条,碧绿地墙像湖水一样泛起了涟漪;唤醒了萎靡的花苗,花苗深呼吸一口清晨夹着花香的空气,将花茎伸得更加挺拔;唤醒了慵懒的红花闻,红花微笑着抖搂着花瓣的露水,颜色更加鲜艳;唤醒了睡梦里的小草,小草们眯着眼睛随风轻轻摇摆;晨风吹落了一簇小花,掉落在小树苗的脑袋上,小树苗啄一下脑袋,猛然惊醒,看向自己的妈妈。
初夏的露水不仅让大树妈妈的小花朵更加娇嫩,就连树冠的叶子变得十分翠绿,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块上好的翡翠摇曳在云端之下,翡翠里像是流光一样的花朵一簇一簇的开满了整个树冠,和叶子一起挤挤攘攘的,又活泼又娇小。
小树苗失望极了,她看看自己头上的,小米粒一样大小的花,又看看妈妈又厚又密的树冠里,像是小米粒一样一星一星的一点的一点的花——这怎么能叫花呢?
“妈妈,我以后也只能开这样的花吗?”小树苗快哭了。
大树妈妈楞了一下,说:“是啊,我们都开一样的花。”
小树苗哇得一声就哭了,把来取蜜的蝴蝶和蜜蜂都吓了一大跳。
园子里飘逸着花香还有小树苗哨子似的哭声。
大树妈妈的花开了几天便败了,小米一样的花朵软绵绵的铺了一地。
那是一天夜里,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大树妈妈紧紧抓住大地,根系像是赛跑一样在地底穿梭着,又像蜘蛛织网一样互相环抱着,死死地抓住泥土,完全不管自己的叶子和花朵被狂风吹散,甚至好几枝树枝都被生生折断随风飞舞。昆虫和小鸟都躲进自己的窝里不敢出声,一整夜哗啦哗啦地声音,把初见风雨的小树苗吓坏了,她死死得抓住泥土,动也不敢动。
暴雨过后,阳光照进园子里,小鸟欢喜地唱着鼓气的歌,小草互相帮忙挤掉自己身上的雨水,红花伸伸懒腰看也不看掉落一地的花瓣,花苗仅剩的几朵花也被吹得只剩下花茎了,唯有灌木经历过暴雨更加翠绿了。
大树妈妈在温暖的阳光下安心地睡去,小树苗看见一地的小花米和枝叶,用自己细细地枝叶抱住了妈妈。
入夜,大树妈妈又开始忙碌了,她严厉地教小树苗扎根,这样才能挡住风雨。
“你记着,要先探路,下面有石头就要躲过去,今天先走小路,等到小路走好了,多喝水,再慢慢挤成大路了,你要贴住每一粒泥土,记住了吗?”大树妈妈认真地说道。
小树苗心里正胡思乱想,像是听见了妈妈的话,又像是没有听见妈妈的话。
“妈妈,我要多久会长到你这么高呀?”小树苗心不在焉地问。
“不知道,不过你根扎不好的话,是长不高的。”大树妈妈想要吓唬吓唬不认真的小树苗。
“但是你别着急,你总会长高的,我们家族里可以一直长,长得十分的高,据说祖上长得最高的还顶下了一颗星星呢。”大树妈妈又安慰道。
“如果长不高会怎么样?”小树苗好像对于顶下星星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
“长不高你就不算是一棵树了。”大树妈妈惊讶地说。
“不长高就不算树了吗?”小树苗忍住自己的欣喜,生怕妈妈发现。
“长不高你就变成柴火了,就会被人砍下当柴烧的。”大树妈妈几乎尖叫着说。
然而小树苗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没有注意。
“什么是柴火呀?”小树苗又问。
“是非常不好的东西,就像是枯萎的花,掉落的树叶,死去的蝴蝶一样。”大树妈妈冷静的回答道。
小树苗被吓得哆嗦了一下,终于开始不情不愿地练习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