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小时候的记忆几乎都是灰色的,灰色的砖瓦,灰色的柏油路,灰色的天空,甚至,灰色的心情。
听到二大爷死了这个消息时,我还是个初二男生。
那天是周五,下午学校放学早了些。收拾完书包,我骑上那辆破旧的大金鹿,吱吱呀呀朝回家的方向走。
初春午后的阳光照在脸上,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一周紧张的学习生活终于结束了。我一路哼着“池塘边的榕树上”的调子,一路想着自己的心事。
回家必经之路是一个叫做芦山头的小村子。
村子不大,一条柏油路横贯东西,将村子硬生生分割成南北两部分。
村里的住户并不多,条件也不太好,大都是两三间破旧的土房子,房子建在土台子上,有个小院子的已经算是村子里的富户了。
那时候的记忆里,总也摆脱不了贫穷二字。
当然,与贫穷相对应的,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愚昧。
我在农村出生、长大,深感农村的落后和闭塞。刚上初中时,就曾经立志一定要考上学,走出那种一辈子望到头的农村生活。
八十年代的鲁北农村,实在是穷的可怕。那些平常吃的地瓜干做成的黑窝头,虽然咀嚼起来发出一丝甜味,但吞下去直辣嗓子,常常让我难以下咽。这让后来的我,一看到粗粮,就会应激般地产生一种心理上的抵制。
穿过芦山头村,还有一座小桥。
桥对面,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太太在向我招手。
我刹住车子。是二大娘。
二大娘是我前邻的前邻,在村里属于见多识广的能人,在家是里里外外一把手。她一下子生了五个儿子,号称“五虎”,就是没有女儿。这个瘦小的女人和她的老头子从年青时就吵架,吵起来谁也不服谁,不知不觉争吵了大半辈子。据说,吵得最厉害时,二大娘曾拿着菜刀把二大爷追得到处跑。
当时人们都说,这二大娘,心真硬。
不过那天二大娘行色匆匆,满脸慌张,和平时的稳重大不一样。
“把我带回去,你二大爷这个怂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