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凉皮的时候,不小心醋给倒多了,于是我又洒点盐、淋几滴红油;然而变辣了,准确说是又酸又咸又辣,凉皮并没有变多,也没有减少,望着这么红艳艳一碗,我吃不下去了,饿是必然的,但咽炎引发喉痛,经不起刺激。
生活中常常如此。
例如准备搬家,原有家具将挪过去,加上房东留给部分,调整一番,扔掉琐碎,仍觉进门少鞋凳,转角缺书柜,窗边怎无绿植?墙上岂可一白了之?大洗手间镜子小,小洗手间灯又得换亮……由一到九,简直没完。
我怕是累瘫了也不过是假装自我感动,期待别人慰问,比如孩子写作文讴歌“我辛苦操劳的娘”。
啧啧,戏好多。
贪多嚼不烂,不懂得凡事欠一分的道理。
比如从前老梗,开始买了一双鞋,然后配双袜,接着搭条新裤……一路折腾,换了一个新家。如果现在讲这个梗,该是买了一个新手机去其一个肾裸其一个贷……道理翻来覆去,不外乎:勿贪。
所以聪明如我,虽然生活中 当当上不停当当不一样,但在电子时代倒很乖,为持警醒,对一切网络现象常表怀疑。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这里多的是利用 算计 功利,多的是流量为王 沽名钓誉,为避免从一到九,更为节约,我常做的就是手机电脑清零,工作之余绝无外交,我的窝棚亦闲人免进。节约啥么?人民币?许是,更多的是节约时间和有限之精力。
这是断舍离生活篇?
不,是情绪篇。
是记录思想转变过程的书签,是河床里的鹅卵石,捡起来,看浪花如何淘洗,看打磨得是否溜光水滑。
只是聪明的,谁能解释,天天买房 小贷 各类莫名其妙推销来电又是怎么回事?是微信里看到某个图不小心点了?是商业浪潮席卷一切之年代自己早经成了透明?
生活于楚门的世界,想要大隐于市小隐于野? 何以解忧,唯有静音或关机。
当然还有:离天堂最近的路名曰暴富,现如今拉仇恨的最高境界就是买房子像屯白菜,富解千愁。
遥远的过去,曾有人恳切跟我说:随遇而安,莫求全责备,莫追求完美,学做减法。
那时我年轻知识少思想也村姑,会向往炫彩丰富,而此话也太过寻常普通。
后来时间越过越快,看不懂的越来越多,体能精力日渐走低,像一路绿下去的概念股将要跳水,这时我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
只不过待我稍略明白时,告诉我的人早已和我失散在平行空间。从陌生到熟悉再到消失在人海。大雪纷纷落过,雪前一番天地,雪后另一个世界。我知道他是隐士,大隐于市。
隐者定然早忘了我。
他还曾对我说过,人不能太敏感,相反,要钝感,也就是笨点,现代人个个猴精,哪里还有笨人?所以,要更笨些才好。笨到以一敌万,笨到敌不动,我不动。万法皆通,这也是兵学,兵法云:以不变应万变。
但其实隐者太高看我,以为我能懂,苦口婆心教导。我其实素来笨,家里亲戚说我打生下七个月前没睡醒过。长大学了笨字诀后更完蛋,无事则矣,遇事则傻,总琢磨着是不得退一下,或美名曰后发制人,硬生生搁这千帆竞发的时代以不惑之龄活成了一冷面僧,别人扇完我左脸,我几不吱声儿,只不好把右脸再迎上。
我并不曾听宣于耶和华:“你们听见有话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只是我告诉你们,不要与恶人作对。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
我真傻。真的,我只道打了左脸,如果把右脸也迎上去……我不知道人可哗然立变到何种地步。上帝他老人家从不曾降临;翻开福音、他擅长分享动人辞章;他默默给你关上一扇门,再紧紧钉上你的窗。
好在,隐者曾用心教过我,他的思想传递给了我。于是拜傻教的洒家钝感力十足,于是也不容易受伤,礼拜一把脚搁河里,礼拜天才感觉略凉。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但人也像长颈鹿,很多事情要过很久才反应得上。当我反应上来时,拥有钝感是好的,它免于我即刻受伤,虽然究竟还是受伤了,感觉还是不痛快了,事实、真相以及不快、不堪、难过等分别缓缓流淌和全体起立一拳猛击,又有何等区别?
所以钝感学究竟不能自洽,我不喜欢了。
我开始喜欢另一位真正的洒家: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 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多么快意人生,“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鲁达杀人如麻,恩怨分明,却是行侠仗义,金刚怒目,胸中自有一座活菩萨。鲁迅以文为匕首为投枪,“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他说:“一个也不饶恕”,人道他睚眦必报,干脆更是“横眉冷对千夫指”。
我多想浪荡文章,肆意张狂,我多想杀人放火,扯断玉锁。
蜗角虚名蝇头琐利,世事去他个娘!
然生于太平盛世,就算有看不见的硝烟在利益场,那不也正是考验我的上苍?
我既敢冒充顽石,则打磨一番或有用场。且伪红旗下的蛋,自我安慰总归擅长:与人为善,至少丁点暂未消亡的良心不至于痛,至少老死之日回想今时不至惭愧。我对得起……嗬,你问我所谓良心作价几何?我从不同庸人见识。
罢了,且研究将挂墙上之字画吧,这是郑燮的“难得糊涂”,挂沙发后墙。
此语何解?“聪明难,糊涂难,由聪明而转入糊涂更难”。
看过几幅字画,冒充斯文,其实根本不懂。下楼买饭,肉夹馍、裤带面,再来俩冰峰,老板麻烦面别搁醋,我回家自个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