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好文章、好书?孙犁认为,应该有真情实感。
孙犁爱书,长期搜求、珍藏中国古代典籍和一些时人著作。对这些书籍总是“轻拿轻放,拿拿放放”,深入研读,发表阅读笔记。在读书笔记里,孙犁纵论古今是非、臧否历史人物、阐发人生哲理、比较版本优劣,真知灼见层出不穷。其中关于读书的体会意见,更是字字珠玑,既给人以“读书破万卷”的励志,又给人以读什么书的迷津指点。
孙犁说,读书增长知识,还可以增长毅力。道了人之所未道。他认为,读书的风气,究竟是社会风气的一个方面。是互为影响、互为作用的,夸大了不好,缩小了也不好。不良的读书趣味自是不良的社会风气的反映。他慨叹,自己这一代,比起鲁迅、郭沫若、巴金、郁达夫等的读书,应该是非常惭愧。因为鲁郭巴郁等人在幼年就读过好多书,且精通外文,有的还不止一种。除了病重时期,孙犁总是重视读书,手不释卷。他对所读书籍有很高的要求,他说,我对书籍、报章,欣赏的起点很高,向来是取法乎上的。
事实也是这样,书海大浪淘沙、经典披沙拣金。比如,《归有光文集》,四部丛刊本,就有12册,不算不厚。但人们经常诵读的不过三四篇。而在这三四篇中,《寒花葬志》不过二三百字,却是最实在的作品。所谓实在,就是倾注了作者的真情。因此,《寒花葬志》所记无一字不实,亦无一字非艺术。
孙犁认为,文章要讲真情实感,才能取信于当世,亦能取信于后代。他举欧阳修《陇冈阡表》,诸葛亮《出师表》,李密《陈情表》为证。这三篇文章,之所以能流传百代,就是因为感情的真挚和文字的朴实无华。孙犁认为,史称唐宋八家,实以韩柳欧苏为最。这评判,也是以“真情实感”来衡量的。孙犁说,文才不难得,代代有之,史才则甚难得。自班固、司马迁以后,所谓正史,已有廿余种,部头越来越大,但其史学价值,则越来越低。
唐代刘知己的《史通》,是孙犁最喜欢的古籍之一。他说,读过以后,确实受益。而能够使人受益的书,并不是很多的。我很爱读这部书,文字非常锋利、漂亮,说理透彻。
对中国古代的散文作家,孙犁喜欢的,先秦有庄子、韩非子,汉有司马迁,晋有嵇康,唐有柳宗元,宋有欧阳修。他觉得,这些作家,文章所以好,不只在文字上,更是在情感上。比如,韩非子的散文,时时采用譬喻寓言,助其文势。显示生活的材料、历史地理的材料随手运用,锋利明快,说理透彻。是中国古代散文的奇观,民族文化的宝藏。
孙犁认为,《容斋随笔》,是随笔中的上乘之作。
孙犁讲究真情实感。他说自己没有真正读懂《庄子》。他读曾国藩,但仔细读读曾氏的文章,只会感到矫揉造作,既无真情,亦无实感。在起承转合上,学习桐城派的气的运用,也不过是虚张声势。
对中国旧的短篇小说,孙犁推崇《唐宋传奇》《今古奇观》《宋人平话》《聊斋志异》。特别是《聊斋志异》。他说,这是一部奇书,自己是百看不厌的。并说了一个细节,以说明蒲松龄的确是伟大的作家。在一篇小说中,蒲松龄借一个非常可爱的少女的口说:“幸灾乐祸,人之常情,可以原谅。”孙犁见微知著、以小见大。但计较的根本仍然是看有没有真情实感。
对鲁迅,孙犁说了这样一番话:鲁迅的文章,无论大小,只要有意为之,就全力以赴,语不惊人死不休,必克强敌,必竟全功,所以才得以成为文坛领袖,一代宗师。
对外国作家作品,孙犁喜欢普希金、契诃夫、梅里美、高尔基的短篇小说。他认为,契诃夫作品主要的特色,就是朴素和真实。安徒生很多作品采用旁敲侧击的写法,有很多弦外之音,这是很高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