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牛衣古柳卖黄瓜。酒困路长人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这是苏轼在徐州写的五首《浣溪沙》之一,我特别喜欢,外出讲座时常常加以赏析引用。
徐州虽是自古兵家必争之地,但也是一个旱涝多秋之城。1078年,43岁的苏轼在徐州任太守,当时徐州大旱,作为地方官,他率众到城东二十里的石潭求雨。那时封建社会的官员不讲究意识形态,还有点封建迷信,天旱要向龙王爷求雨,得雨后,他又与百姓同赴石潭龙王庙谢雨,在路上写下这首词。这词于我最大的亮点就是他能从农村常见的典型事物入手入笔,写出现在乡村振兴的淳朴风味,清新自然,回味无穷。
特别是白描一样的“簌簌衣巾落枣花”一句,大实话一般,瞬间让我产生共鸣,让我想起小时候,想起家乡小院里那棵红枣树,母亲戴着老花镜,在枣树下做针线活,金黄金黄的枣花缀满枝头,叶肥花瘦,像山西金灿灿的小米,悄悄地开放,不惹人眼。母亲在枣树下时间久了,衣服上坠落许多枣花,我在母亲身边玩耍,把母亲身上的枣花一颗一颗捡下。
我是农村长大的娃,十八岁离开家乡小院,离开父母乡亲,离开县城车站,像鸟儿一样飞出美丽的乡村家园,来到东北边防一线服兵役,从此后辗转东西南北几十年,一直定居在外,只是偶尔回到故乡看望爹娘,其中的故乡复杂情感溢于言表。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岗位的变迁,我越来越想回到家乡,想家的日子里,院子里的那棵枣树就是我的具象物化。
这是一本86年我刚上初中时的随笔记,发黄变霉的封面和锈迹斑斑的铁丝装订,看到自己当年熟悉的字体,我有百味杂陈的感觉,时光无情催人老,悲欢离合总无奈,记忆中的那棵枣树,那片枣花,总给我带来温暖的回忆。
人一辈子就是一个过程,没有谁的生命永恒,也没有谁的青春不老,不老的总是我们记忆中的那些念想,像我心中的这片枣花,久久不忘,翩翩起舞。
时光倒流,那是一种不可能的奢望,人生没什么不可放下,我们终究只是时间的过客。既是过客,又何必执着?珍惜所有不期而遇,看淡所有不辞而别。活在当下,当下的每一刻里都蕴藏着希望,哪怕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弘一法师说:“人最强大的时候,不是坚持,而是放下。”尽人事,听天命。人生除去生死,其他的都是擦伤。这句话特别好,愿往后余生,喜欢的都拥有,失去的都释怀,好好生活,慢慢相遇,该来的,都在路上。
翻阅当年的这本陈旧随笔记,听着孙鸽的这首《家乡那棵红枣树》,心里特别爽、特别想:翠绿的枝叶摇曳着徐徐清风,弯曲的身姿守望着多少春秋,你像母亲给我无尽的温柔,你像父亲驱走了多少忧虑,啊,红枣树,故乡那棵红枣树,不管风吹不管雨打,你总是拥抱着归来的游子,你多像我历尽沧桑的老爹老娘,顽强的根须扎根在黄河岸边,不屈的精神书写着多少风流,你像母亲给我无尽的甘甜,你像父亲捧出了幸福锦绣,啊,红枣树,故乡那棵红枣树,不管烈日不管寒风,你总是诉说着对游子的思念,你多像我永远深情的老爹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