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基层长篇纪实小说] （ 续篇109）
水竹凹
作者：蒋春木
109、终不敌，似水流年
大年初三的上午，水竹的两个姐姐、哥哥和妹妹一起来到了农场。
姐几个看到水竹现在这样，彻底的放下心来。
水竹劝大哥水生还有妹夫，不要再出去打工了，到农场来帮帮忙。
水竹准备条件好点的时候，再盖几间房子，让姐几个都到老家来，这里才是他们的归宿。
大年初五，周小玲的儿子、女儿两个家庭成员，全来了。儿女们看到苦难的母亲，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也十分的欣慰。
周小玲的两个儿女，一见到水竹，开口就喊“爸爸”了，水竹也欣然的答应了。
大年初六，水竹的女儿曼曼和女婿、外孙女也来了，水竹激动的泪眼蒙蒙了。
女儿曼曼还是那年父亲过世时见过一面，外孙女儿还是刚出生时见过一次。
水竹抱着已经八岁的外孙女儿，一直舍不得放下来。
外孙女儿眨巴着小眼睛，好奇的问道“你是水爷爷吗？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水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笑着回道“水爷爷一直在外面，你当然见不到了”。
外孙女儿用她那细嫩的小手，一边擦着水竹的眼泪，一边稚气的问道“水爷爷，你怎么哭啦？”
水竹慌忙的抹去了眼泪，微笑的回道“爷爷不是哭，爷爷见到你太高兴了”。
周小玲主动的上来打招呼，女儿曼曼看到后，一脸的不自然，明显的露出了不满。
水竹看到后，他放下了外孙女儿，轻声的给女儿介绍道“这是你周阿姨”。
女儿曼曼侧过身，依然没有反应。
周小玲赶忙招呼大家进屋坐，又忙着上茶点、倒茶，给小外孙女儿找零食。
女婿在一旁打着圆场。气氛渐渐的缓和了下来。
周小玲一直忙着招待她们，见曼曼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她轻轻的走过去，把她拉到了房间。
周小玲给曼曼讲起了水竹这几年的经历、磨难，和他们之间的相遇、相识。
周小玲哭诉道“你爸爸这几年不容易啊，他是死过好几回的人了，他心里苦啊，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们啊……”。
曼曼哭了。她知道父亲很难，但她没有想到这么多年，父亲竟然受了那么多的罪，遇到那么多的灾。
水竹听到女儿的痛哭声，他走了进去。
他抚摸着女儿的头，劝慰道“曼曼，这几年，如果没有你周阿姨，我挺不到今天啊……”。
曼曼哭着站了起来，她轻轻的抱住了周小玲，低声的道歉道“阿姨，对不起，谢谢你照顾我爸……”。
周小玲拉着曼曼的手出来了，一家人终于相聚了。
那一天，不知道是命运，还是老天爷突然开了眼。
正当水竹逗着外孙女儿，父女、爷孙几个又说又笑的时候，门口突然出现了几个人。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女，一个近四十岁的男人，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妇女，带着一个男孩，大约十一、二岁，一个女孩，大约在六、七岁。
水竹站了起来，看了半天。
忽而，他的眼前发花，脑子里“嗡”的一下，身体晃悠着就要倒下。
周小玲站在旁边，一把抱住了水竹。
女儿曼曼赶紧跑了过来，大声的叫起来“爸、爸，你没事吧？”
门外的老妇女也跑了过来，嘴里颤抖着喊着“水娃，水娃……是我啊……”。
好一会儿，水竹才缓过神来。他愣愣的看着老妇女，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轻声的问道“师姐，你来啦？”
周小玲和女儿曼曼把水竹扶到椅子上。
水竹盯着门外的几个人，渐渐的眼里闪出了光亮。
周小玲慌忙招呼着客人进屋坐下。
师姐高玉敏笑嘻嘻的介绍道“这是我儿子祝义，儿媳唐玉，大孙子祝云径，小名阿径，小孙女祝云栖，小名阿栖……来，见过你们水叔、水爷爷……”。
水竹的耳边传来了一片亲热的呼叫声。
他乐颠颠的回应着“唉，唉，好、好……”。
水竹转身把女儿、女婿、小外孙女和周小玲介绍给师姐，又对他们乐呵呵的说道“这是我师姐，你们的高阿姨、高奶奶……”。
人生啊，真是奇妙。不知是老天爷的垂怜，还是命运的安排。“变故在斯须，百年谁能持？”。
水竹万万没想到，自己六十岁了，相隔四十年，还能再见到师姐，还有自己从没见过面的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们。
“转眼高堂皆白发，儿女蹒跚学堂中”。水竹从见到祝义的第一眼，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而在场的其他人却惊的目瞪口呆。
周小玲在一旁愣住了。从水竹异常的反应，还有高玉敏对水竹的称呼，更奇特的是她第一眼见到祝义，那眼神、气度，活脱脱的是水竹的翻版啊。
她心里也大体明白了。但她并没有什么醋意和怨气。在她的心里，水竹就是她的一切。至于，他过去有过多少女人，有过什么荒唐的事，她都不会在意了。
周小玲在意的是现在。
曼曼也惊的不知所措。父亲的突然晕厥，老妇人亲切的称呼，还有那个祝义，怎么那么的亲切，那么的熟悉，似乎两人早就认识一般。她呆呆的望着眼前的几个人，不知所云、神思恍惚。
祝义在一边显的有点尴尬。他心里感觉有点怪怪的。这个水叔似乎在梦里见过。还有那个曼曼，怎么那么的眼熟。他感觉自己突然之间，有点苦恼、有点烦躁，又有些许莫名的兴奋。
唐玉坐在一旁，不时的看看丈夫，又看看水竹。她在想着，嫁进祝家这么多年，为什么婆婆和公公，总是若即若离，为什么丈夫和那个水叔是如此的神似。她一会儿暗自笑笑，一会儿又轻轻的摇摇头。
周小玲热情的招呼着，请大人们带着孩子们，出去转转玩玩，几个孩子也早已耐不住寂寞了。
转眼，室内只剩下了水竹和师姐高玉敏。
水竹望着师姐，深深的叹了气。
四十年前的事恍惹眼前，但又缥缈如烟了。眼前的师姐和自己一样，都已年过花甲，满脸的沧桑了。
只可叹“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怎奈何，如花美眷，终不敌，似水流年”。
他平静而又似乎带着怨气的问道“师姐，这么多年还好吗？怎么现在才想到来看我啊？”
高玉敏苦笑了起来，淡淡的回道“你的事我都知道，但我也帮不了你……这么多年了，我只想着让义儿平安、快乐的生活……”。
她停了下，又接着说道“我在抖音上看到了……我们都老了，该有个了结了，我不想你，也不想自己，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人世……”。
高玉敏如泣如诉的说着。水竹默默的流着泪水，他能想像到师姐这几十年的痛楚和苦衷。
水竹抬起头看着师姐，他想师姐亲口告诉他，他平静的问道“祝义是我们的儿子吗？”
高玉敏目光瞪着他，轻吼道“你傻啊？你看到了义儿，难道心里没数吗？你再把义儿名字倒过来念一下……”。
水竹心里默念了一遍“祝义，义祝……忆竹？”，他恍然明白了。
这时候，孩子们回来了。几个孙子、孙女儿们闹成了一团。女儿曼曼和祝义有说有笑的聊了起来。
水竹畅然的笑了。他高兴的站了起来，大声的说道“孩子们，今天我们好好的聚一聚，多喝几杯”。
周小玲摆上了满桌的菜肴，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今天是个大团圆的日子，大家吃好、喝好啊……”。
那天中午，水竹喝多了，但是，他没醉。
这是他多少年来，最开心、最释怀、最徜徉的一天。他心里想着，现在就是死了，他也能瞑目了。
晚上，水竹主动把自己和师姐的情缘，告诉了周小玲，但他没说自己是祝义的生父。
周小玲依偎在他的怀里，宽慰的说道“老公，你放心，我不会生气，我只为你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