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一向是极力避开老去的话题,生命逝去却无力挽回的忧伤,以及离去背影的沧桑,在不经意的时刻让人的整个心都拧紧了.可这样一个天阴得下着毛毛雨的午后,窗外灰朦地似乎为这样的哀伤设定好场景,一下车,老屋的淡淡忧伤与叹息就扑面而来,浓烈地撩拨着我的鼻息,让人微微一窒.
那一座桥便如王母手中银簪所化的银河,轻轻一划便割开了新城区和老城区,似乎连空气都略微不同了.一下公车,宽阔的马路拦腰截断了老屋的身躯,原该高耸的骑楼无声地没入地下,不曾想那破旧惨白的牌匾被硬生生地架在栏杆之上,“老人丧事服务”黑字白底鲜明地撞进眼里,在烟雨朦胧中庄严肃穆地静静等待,用虔诚之礼等待着生命的终结。色调的灰暗,阳光的遁逃,带着淡淡的惆怅,似乎也在感伤,悲悯我们无法阻止的生命轮回,生命的逝去突然在这老屋环绕的破旧市区里,在这轻薄得不堪风雨的牌匾里被无限放大,逼着人去回想,回想老屋曾经的辉煌,回想屋檐下曾有的欢声笑语,去怀念阳光跳跃在屋檐棱角的日子。
我不忍直视,微讶一声,便慌忙离开。路一弯,便拐进了小巷里。春雨绵绵,少了阳光的喧闹,行人匆匆,轻的只有脚步声,老屋更显得寂静与荒凉。独属于春的毛毛细雨,打在破旧的老屋上,本就侵蚀灰白的外墙黯淡地流泪,连片的老屋在毛毛细雨中无声地哭泣。正如意料,破败的墙体,斑驳的外墙,暗黄的砖块,几近腐蚀的静美雕花,横生干竭的藤蔓,锈蚀的栏杆,努力的依附着老屋,却只能在不知不觉中脱落,随风随雨,落入土地,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大地的怀抱里,唤不醒人们的片刻注意,静待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之外。老屋下佝偻的身影毫不抖落老屋散落的灰霾,无视飘落的细雨,只一步步颤颤巍巍地走向老屋的尽头。老屋门前的摇椅是空的,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的摇曳,似乎老人仍在,仍轻摇蒲扇,微笑着细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天色渐渐晚了,老屋更加地安详寂静。是啊,城市的喧嚣是属于年轻人的,老屋等待的只有佝偻的背影,还有那思念的目光。老人们也一个一个的走了,一个一个的回到老屋,老屋越来越安静了,安静得似乎失去了等待的意义。斑驳的老屋,残缺的窗户里更加的悄声无息,儿童的欢乐成为老屋曾经的记忆。屋顶的松树难得的挣扎出油绿的叶片,却再也没有嬉戏的身影顽皮地摘下枝头绿叶,只有未离去的老人努力撑直弯曲的腰杆,眯着眼试图看清老屋些许的生机与活泼。
桥那边的灯火亮了,老屋陷入了完全的沉默,静静地没入飘着冷雨的黑夜中,留下些许暖黄温热的灯火,在老屋的黑暗里轻轻摇曳,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