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生是偶然,死是必然。离合悲欢,苦辣酸甜,便是一生。我们向往幸福,却要面对死亡,我们期待相聚,却又难逃别离。清明又至,这一次,我们谈谈生死。
人生最无奈的事,是既不能选择生,也不能选择死。从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看见,遇见,到最后说上一声再见。似乎没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决定的。人是最渺小的。生死面前我们常常无能为力。可人又是最伟大的。因为信念能够穿越生死,得到永恒。
死是什么?死亡最让人绝望的大概是它切断了所有的信息和渠道。对本人来说,死去元知万事空;而对他人来说,也许是唯愿你还在,所以希望世间真有鬼神。如果某一天我们终被隔在桥的两头,终将别离。也请还记得这个世界,我曾经来过。
《寻梦环游记》里,主人公米格穿越到冥界,电影里的阴间并不可怖,除了外观不够美观之外,那里的成员的情感、生活方式、社会关系和人类社会没有区别。亡灵节时,沟通两界的大门打开,亡灵踏过万寿菊花瓣组成的桥,可以暂时重回人间,再一次与家人团聚。联系两个世界的是什么?是活着的人,对死去的人的记忆。
有人供奉照片,那么亡灵就能回家享受祭品;无人再记得你,你就真正灰飞烟灭,万事皆空。在亡灵的世界,米格见识了一场死亡。一个被世人遗忘的亡灵,在听完吉他曲之后,闪烁了几下,瞬间化为烟尘。电影解释给我们听:这是因为世间已经没有人再记得他,所以他这次真的死了,在这个世间永远地消失了。虽然他一言未发,但刻骨铭心。如果说死亡还留存了想象的空间,那么这种终极死亡则再也不给我们一丝余地。亡灵们看似在另一个世界井然有序地生活,但再也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他们的存在,维系于别人的记忆。
作为没有宗教信仰的人,我不相信死后真能去极乐世界或天堂。然而如此,死亡成为空无所托之物,不免让人畏惧、让人惊惶、更让人为至亲的死亡,悲痛而不能自解。关于死亡这个问题最温暖而心酸的慰藉。不是重逢,不是淡忘,不是时间,不是人人皆如此,而是“记得”。
在《寻梦环游记》中,我读到了关于死亡最好的安慰。比“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更好——因为这依旧没有完全的着落,比“也许某一天我们会在某处重逢”更好——因为我不敢相信重逢的存在。它只是告诉我们,我们的一切痛苦,都不是无用的。思念也好,眼泪也好,伤痕也好,那都是记忆。而记忆,就是生命。记忆让亡灵继续在另外一个世界存在着——它给了我们的情感一种回响。
虽然我再也看不见你,但是我们之间爱的联结没有断。我虽不能证明此一定有,但好在无人可证此为必无。这是故事的构想,也无疑是寓言。如果一切终将归于尘土,我们该相信些什么,执着些什么?
清明这样一个日子,为了是再一次提醒我们,在爱的记忆消失之前,请不要和逝去的亲人说永别。为了告诉先人,这世上还有人挂念着他。而被记住的亡灵也不会消逝。因为我们脑海中有关于他们的记忆。我们供着先人的牌位和遗像,无非是为了证明,他们来过,活过。爱过。因为只要我们彼此想念,就永远不会分离。而忘记,才是真正的消亡。人不是断气的时候才真的死了。有人说人会死三次,第一次是他断气的时候,在生物学上他死了;第二次是他下葬的时候,人们来参加他的葬礼,怀念他的一生,然后他在社会中死了,不再有他的位置;第三次是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把他忘记的时候,那时候他才真的死了。消失在这个世界,不留半点痕迹。
与其追问什么是死亡,倒不如先想想怎样才算是活着?生是偶然,死是必然,或许我们更应做的,不是去追问什么是死亡,而是努力的向自己,更是向这个世界证明,我来了,我看见了,我做到了。
每个生命来到世上都不容易,每个生命都值得被温柔以待。人生就是一场通往死亡的旅行,迟早都要到达终点。立于生死之间的,不是心跳,是记忆。我们迟早都要变成他人的记忆而存在。你唯一能决定的,是这份记忆是否华丽多彩,能否持久弥新。所以,为了能毫无遗憾的死,请先认真努力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