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绿萝又抽出了新叶,嫩得能掐出水来。我盯着那抹新绿发怔,忽然想起七年前的那个春天,也是这样潮湿又微暖的天气,陈老师把一本厚厚的《古代文学史》放在我桌上,封面上还沾着点没擦净的粉笔灰。
那时我刚在文学社打杂,写的稿子总带着股没头没脑的青涩。有次把一篇关于李清照的散文塞给陈老师,本没指望有回音,毕竟他是中文系最忙的教授,案头总堆着比砖头还厚的书稿。可三天后,他竟拿着我的稿子找到活动室,红笔圈出的不仅是错字,还有那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句子旁,他写着"你看这雨,落在李清照的词里是愁,落在你的笔下,该是少年人看雨时的新鲜才对"。
后来他总找些由头让我去他办公室,有时是帮他整理旧书,有时是听他和其他老师讨论选题。我像块海绵,偷偷吸收着那些关于文字、关于思考的养分。有次他带我们去古籍馆,指着泛黄的线装书说:"文字这东西,得让它在心里走一圈,带着你的体温,才算真的懂了。"那天阳光透过木窗棂,在他鬓角的白发上镀了层金边,我忽然明白,所谓知遇,或许就是有人愿意蹲下来,看你眼里闪烁的、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光。
去年校庆,我捧着刚出版的散文集去看他。他翻到扉页,看到我写的"献给陈老师",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欣慰:"当年就觉得你笔下有股劲儿,像初春的草,憋着劲儿要往上长。"
窗外的风拂过绿萝,叶子轻轻摇晃。原来有些恩情从不需要刻意报答,它早已化作你骨血里的东西——是对文字的敬畏,是对细微美好的敏感,是在人生路上,也想成为那束光的心愿。就像此刻,我给新来的实习生改稿,在她那些略显笨拙的句子旁,轻轻写下:"这里的比喻很巧,再往下挖挖,会更动人。"
有些温暖,本就该这样,顺着时光的脉络,慢慢流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