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盏绿灯亮起,等候的车辆像一支支满弓之箭脱弦而出。我坐在车窗里,远远地看见下一个路口的红灯越拉越近。那一瞬间,我确信了一件事:一直以来,我不是在等候一盏绿灯的路口,就是在奔向下一盏红灯的路上。
2013年“十一”期间,我和二炮、福哥三人从北京海淀区出发,骑行至天津南开区。我们的装备简陋至极,就是短途骑行的买菜车,没有变速器,没有急救包,甚至连个导航设备都没有。当学生的年代,兜里的钱包比脸都干净,我们一路省吃俭用。我分明记得103国道上大车扬起的尘土厚厚地覆在脸面上,用手一抹留下五道黑色痕迹。整个旅程用风餐露宿、灰头垢面形容也不过分。在陌生的天津,我们像无根的萍草,每天踩着单车漂流在大街小巷,天大、南开、塘沽炮台……还在海河摩天轮脚下久久驻望。当然,也没放过十八街麻花、炸果子。有一天早晨还误入花鸟市场,大爷们意兴酣畅,操着浓浓的天津腔高谈阔论、指点江山。我们在天津呆了三天,5号返程。当我们从香河县进入北京地界时,看到界碑上的“北京界”,仿佛颠沛流离的游子回到了久违的故乡,说不上热泪盈眶,但掩不住激动溢于言表。我们在界碑前拍了照,以表纪念,在附近徘徊了半小时才继续启程。回到大运村宿舍,我从未对自己朝夕相处的床铺如此迷恋,在梦里似乎都嗅到了阳光的味道。大概只有体验过流浪,才能知晓被窝的温暖。
从北京出发、再回到北京的这些日子,我们天天行走于异地他乡的这条路上与那个角落,停停走走,虽然风尘仆仆,但依旧不改意气风发,一路谈笑风生。
但人毕竟是不安分的。去年又逢“十一”,二炮结婚的大喜日子,宿舍弟兄们聚首一桌,我们
谈起多年前的天津骑行,滔滔不绝,器宇轩昂,仿佛回到青春,我们又能穿越那些烽火燃烧的岁月。
前年十一月的某一天,我们在斗门吃了一顿久闻其名的鸡公煲,然后出发去竹洲水乡。路上甜放起了任贤齐的音乐,一首一首,轮到了《伤心太平洋》。当年伴随这首歌大火的还有改编自金庸小说的电视剧《神雕侠侣》,不免令这首歌染上了江湖义气。年少的时候,总有一些率真的武侠情怀,想放浪江湖,仗剑走天涯,甚至有些“待我封疆驭土,与你共话桑麻”的天马行空。若干年后,在这个离生我养我的故土三千里之遥的海滨南国,阳光明媚,秋光正好;一家人相伴左右,同乘一车,赶在去往心心贪念的水乡的路上,前路蜿蜒却未见尽头;恰此时,回响起了熟悉的旋律。二十多年的记忆,瞬间被一首歌赤裸裸地击穿。曾经的江湖人生,已经荡然无存;但那份热辣的情怀,波涛汹涌,潮水般袭上心头。一首歌,一条路,叠加上时空的错位感,光怪陆离,令人猝不及防,产生了头晕目眩的感觉。
彼时,期待着翻过秦岭,看看大海,所以满怀憧憬,一路披荆斩棘,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此刻,依旧在赶路,兴致盎然,尽管离目的地还有三十多公里。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的人生仿佛一场旅程,到过一地,稍作休憩,又匆匆上马,踏上又一程,总在奔赴的路上。大部分时候,目的地如同海市蜃楼。而岁月就在这日复一日的碾转之间倏忽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