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胜利,感觉他闷不吭。他开了门,让我们进到院里,收拾的还算干净,可是没有什么家当。我们看他年轻力壮,又勤快能干,就问他,你怎么不出去打工呢,就在家里种那一亩三分地,一年到头能挣多少钱呢?胜利看了一眼躺在堂屋瘫痪了十年的妻子,说,我再多养两头牛吧。
胜利的儿子旭东是个五年级的小学生。胜利对他很好,可是他很内向,见了人也不说话,最气人的就是,该上初中了,他却躲在家里不愿出门。胜利急得去拉他,却不小心把手划在了柴堆上,弄的满手是血,就拿瓢凉水冲了冲。胜利个子不高,儿子旭东却长的很快,几乎和胜利一样的个头了。父子俩对峙着,你也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我们和大队书记一起去家里劝孩子。我拿着书包,支书领着他,同事开着车,要送他去。临到车前,旭东却不肯踏上去。胜利问他想怎么样,旭东只是咬着嘴唇不吭声。僵持到最后,胜利叹了口气,说,我先把他带回去吧,慢慢的跟他讲。旭东这才跟着回家了。
父子俩虽然闹了点别扭,但还是要相依为命,只因胜利瘫痪的妻子去世了。这个家庭只有他们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了。
然而世事并非如此简单。命运似乎总是在逮着他一家捉弄。胜利平时爱帮人忙,这天,胜利去接自己放假的侄女回家,这一去就永远抛下了他的儿子。原来,胜利在骑电车接侄女回来的路上,撞到了停在路边的大卡车,竟撞破了脑袋死了。
家里没有什么人,都是胜利的弟弟在帮忙。胜利的弟弟帮忙办了丧事,卖了牛,把旭东带回家。可是,胜利的弟弟是个倒插门,旭东虽然有了容身之所,可以后怎样,还不知道。我把这事告诉了同事。
同事是个富二代,平时就豪爽大方,很有人缘。他还是胜利一家的帮扶责任人。听说了这事,他赶了回来,没有去见旭东,只是跟我们说:这孩子要是出去打工,我就不管了,他自己照顾自己。要是还肯用功读书,他读到高中,我就补贴学费生活费到高中。他读到本科硕士,我就补贴到本科硕士。
再一次见到旭东,是胜利去世几个月以后。这时的他,竟没有我想象中的难过伤心精神不振,反而带着笑容,看着我们。当然还是微笑着沉默,甚至,到最后也没有说什么话。但我相信,他走上了正路,虽然艰辛,但也总有一丝阳光照耀在心里。
旭东是不幸的,但也是幸运的。可是,人生无常,只希望旭东这样的命运少一些,同事这样的善行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