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清晨的寒风,一如岁月的无情,冷冷地灌进我的躯体。微信传来的消息,却似利刃刺破胸膛,狠狠地扎在我的心脏。
我弟少雨,只比我小一岁,刚过天命之年,便离我而去。尽管之前已知他得病,可仍然不愿接受这个现实。尽管曾经无数次想过,我们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可我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人就是你。
我与少雨兄弟,初中相识,一年后相知,便如同兄弟,相处甚好。
记得那时,你我之间别无他事,极尽玩耍之欢乐。吸青城钢花烟草,饮乌海包头烈酒,豪气干云,义气冲天。你曾经提出来我等义结桃源,八拜之交。我却说,何必,你看有多少曾经结拜为兄弟的,到头来还不是割袍断义,背身而行。我们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你深以为然。
你喜欢唱歌,我也喜欢唱歌。一把六弦琴,便将我们聚在一起。或房前屋后,或陋室寒窗。动情处,黯然泪下,兴致起,呼喊咆哮。虽引来不屑眼光,呵斥之声,却毫不顾忌,仍然陶醉其中。如今那琴早已不知去向,你却撒手人寰。长歌当哭,苍天呜咽,为何?走的是你。
你喜欢玩耍,我喜欢读书。每次看见我在读书,你都说这个没有意思,我们还是出去玩吧!就这样我们一起度过了少年时光,青涩的印记,似刻刀,在我们心里留下了惊艳的一笔。似烙印,永远也无法抹去。
你的身体强健,我的身体弱小。每当有人欺负我时,你便如同自己受辱,挥拳而上,替我出头。每次都是如此,慢慢那些地痞无赖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再也不敢放肆了。如今,我得糖尿病数年,为控血糖,不敢胡吃海喝,只等与你相聚,再放开大喝一场。可惜,哪里还有机会啊!阴阳相隔,如何共饮一杯酒。
少雨兄弟,家中排行最小,上有两兄一姐。在家尊重父母兄姐,在外义薄云天。你的盖世豪情,打动姑娘芳心。结婚之前,你曾经和咱们几个要好的兄弟说不玩了,该收心了。我们几个开玩笑地说你没出息,让你晚几年再成家,这样就能多玩几年。不知是你早已觉悟,还是责任心太强,你比我们都早成家了。
记得第一次你和媳妇闹别扭,晚上去我家找我。两句话没说完,眼泪下来了。说你动手打了媳妇,现在媳妇回娘家不回来了,去过两趟,媳妇还不原谅你。我清楚地记得,我是先批评了你,男人不能打老婆。除了感情有了问题,其他的都可以解决,我陪着你去接回媳妇,看着你们言归于好,我很开心。
后来,兄弟们都结婚了,都开始为家庭奔波。我们相聚的越来越少,距离也越拉越大。终于有一次,我们坐在一起了,你向我诉说了苦闷。兄弟啊!谁叫我们没有含着金钥匙出生哪!谁教我们没有生在富贵人家哪!这就是命啊!我们都为年少时的不努力而接受着惩罚。
不再年少的我们,开始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再也不能唱歌、喝酒、打架。我们一起下井挖煤,你忍受不了同事的无知、上司的霸道,不干了。我没有劝你,也没法劝你,谁愿意下井挖煤啊!从此以后,你街头摆台球案子,马路边开烧烤屋,最后开出租车。我与粗鲁无知为伍,在黑暗肮脏中摸爬滚打。
最后一次单独在一起,你说恨透了这个世界。幸福的家庭都是一个样,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劝你要学会忍耐,并透露出富贵险中求的意思。你当然不放心,以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身躯,如何去那虎穴狼窝。你要与我同行,我拒绝了,不为别的,只为我们还有老人需要赡养照顾。你生气拂袖而去,这一去,谁会料到居然成了我们最后一次诀别。
我们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在悬崖峭壁剃刀边缘生存着。我在包头这座冷冷的城市蛰伏,你奔波在乌海北京往返途中。你最后对我说的话,只有两个字:谢谢!我回的两个字:保重!那时在水滴筹上看到侄女发的你患病的消息,我把微信里最后的几百块都打给了你,希望你能度过难关,战胜病魔。
此刻,夜已深人皆入睡。窗外寒风呼啸,隐约听见了歌声,那是我们年少时的狂曲。全国多地下雪,难道只是寄托哀思。我本想多挣点钱,买一处房子,足够我们兄弟姐妹们在一起养老的。如今,房子还没有着落,你却先走一步,为何?天不与寿,我又能奈何!
吾弟少雨!天堂路上走好,我替你点燃一支烟,请记住年少轻狂的我们。我为你倒一杯酒,请饮尽人世间的这份孤独。少雨吾弟,刚才朋友来了信息,说你走时有人陪伴。那又如何,宁愿让你生而孤独,也不愿你带着遗憾离开。
别了!兄弟!切莫喝那孟婆汤,来世还要记得咱们这些生死弟兄!好痛!所有文字道不尽我们兄弟之情。阴阳相隔,希望你来世托生富贵人家,享尽富贵荣华。
悼文写于2020年12月30日凌晨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