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尘云游多日,近日酷暑,他走了好久,竟连一阴凉处都找不到。他精疲力竭,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前走着,却见不远处有一棵梧桐。他感慨道:“梧为雄,雌为桐,同长同老,同生同死,真是忠贞之树。”他费力走到树下,难得的阴凉带来了舒适,他靠在树下迷迷糊糊睡着了,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一大片的梧桐林,桐便是其中一棵。几个黑衣人正潜伏在树上,手拿利刃,等着目标出现。一个素衣男子渐行渐近,黑衣人们蠢蠢欲动,林中的飞鸟受惊飞起。黑人们纷纷冲向男子,其实他武功高强,只是寡不敌众,几个回合后,身上还负了点伤。桐见这情景着实着急。
化作人形:“不管了,先救人”
勿正不敌,只见一十七八岁的青衣女子,手执利刃,寒光凛冽,剑气逼人,同他一起作战,几个回合后,黑衣人死的死,伤的伤。勿能感到,这剑不是把普通的剑,这女子的武功也不凡。
他俯视着地上的一群,“我不管你们主子是谁,活着的回去报信,告诉他,他要的东西不在我身上,就是在,他也拿不到,滚。”黑衣人们仓皇而逃。
“为什么帮我”勿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这女子。
“以多欺少,本就不义,而且我瞧这你像是个好人。”桐边说边撕开裙边衣料给他包扎肩上还在流血的伤口。
“你如此年轻,武功却厉害,手上还有把神兵。”勿看着这女子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
“神兵?(她将他伤口包扎好了,看着他),你倒会说,你一凡人,见过神兵不成。”
“这倒不是,只是你这剑着实厉害,剑气逼人,着实不像人间的东西。”
桐凑近他的脸,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并非剑厉害,因为我不是人啊。”
此话说过,面前的男子用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与他对视,“哦?是吗?那倒蛮有趣的。” 她一时心慌,“我家就在不远处,不如我带你去上点药吧。”
桐扶着他往前走了段,出现了个木屋,进去后,布置的清新淡雅,生活所需一应俱全。(这不过是她临时变出的所在,妖的能力行事最大 的好处就是方便。)
她扶他坐在床边“你等会,我去给你拿药。”
勿望着她,轻点了下头。哎呀,该死,忘了在这里变些包扎的东西。桐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她走到桌边,手一挥,出现了纱布和药。只不过一切被勿看在眼中她却无知无觉。
她走回床边,将他肩上染血的布轻轻绕下来,涂上药,正绑着纱布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桐,梧桐树的桐。”
“哦,名字还挺好听。桐,等下包扎好了,沏壶茶过来,我要喝茶。”
桐此刻内心无数个白眼,这才知道名字,就开始差遣她,跟自己的恩人真不客气。想着也是个重伤的人,不与他计较。
“哦”这一声哦想必他也能听出一些无奈与嫌弃。
包扎好,她转身准备去沏茶。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我叫勿,勿忘我的勿。”
她顿了一下:“你名字也好听。”
当初变这屋子的时候,也没想着会用到茶叶,茶叶到底被她变在哪儿,她找了半天还没找到。一回头,勿就站在她身后,她吃了一惊,用手拍了拍心口。
“你想吓死谁啊。”
他却挑衅的眼神“这是你家,你找不到你家的东西,嗯?”
一时慌乱,这才看到桌上罐子里装的茶叶,桐开始煮水,沏茶。勿看着她忙碌样子,心里感到了一丝温暖。
一会茶煮好了,
“哎,你要的茶好了。”
“你煮的茶很难吃,糟蹋了茶叶。”他用种开玩笑的语气,她却当真了。
“平白无故给你当佣人,您事还真多。”
勿轻轻笑了,说“没有”。
桐却看呆了。他很少笑,但笑起来真的好看。
勿内心活动:其实她煮茶技艺很差,但煮出来的茶初品无味,却回甘,其实很好喝。
夜幕降临,孤男寡女,这里却只有一张床,睡觉的问题属实有些尴尬,不过桐想着,自己是个棵树,睡哪其实没差。
“你受着伤,睡床上吧,我睡地上就好。”
“你的意思是,我一个大男人睡床上,而让女人睡地上。”他有点想生气。
“过来吧,放心,我的大恩人,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勿把自己的枕头横在床中间,然后蜷缩在床里面,
“你睡外面。”桐想着他已经做到如此地步,而且地上确实凉啊。
便小心翼翼的挪到床边,慢慢躺下了,说了声
“睡吧。”便展开被子,给他们俩盖上。
勿睡到半夜是被冻醒的,这女人卷走了所有被子,她自己也只改盖了一半,那一半都掉在地上。他把被子卷上来,轻轻给她盖好,就接着睡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桐先起床发现他身上被子一点没盖,给他盖了盖被子。
一会,勿醒了
“你醒了啊,这么大人还蹬被子,早上醒来一点被子都没盖。”
勿想杀了她的心都有,到底是谁卷了所有的被子,他不由自主的翻了她个白眼。
“有茶吗?”
“是是是,正在就给您煮水。”
一会儿茶煮好了,勿坐在桌边品尝。他唤桐
“有棋吗?把棋拿过来陪我下棋。”
他知道就算没有,桐也会有办法。果然她拿着棋和棋盘过来了。
“会下围棋吧?”
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勿是黑子,先下,他落子后,桐飞快的把白色下在了黑子的上面。他哭笑不得,但拿起桐的手,将她指尖的白子挪到别处。
“这样下”
“昂,懂了。”两人的脸都有些红。
这棋下的甚是无趣。毕竟她也不怎么会,他老是赢她,偶然让她,她还不愿。两人这才发现已经要中午了。
“我饿了,你去做饭。”
“我不会,而且这里没有食材了。”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会。”桐当场黑脸
勿拿着他,看着她说“跟我走。”
虽然这里远离市集,但是大自然的馈赠还是不少的。
“附近有湖什么的吗”
“有”她在这待了这么久,自然知道的。
她领着勿来到附近的湖,里面还有不少的鱼呢,可能这里长时间没人来过,鱼都在岸边欢快的游着。
“看我的”勿拿起剑,盯准离他们很近的一条,一剑刺下去。桐看呆了,他挑了挑眉,说
“把鱼捡回来吧”桐懵懵的去把剑和鱼捡了回来。
他们继续往前走着,这里四处绿荫,不时传来鸟叫,风景宜人。
“哎?前面那个好像是野菜哎”桐看他很是欣喜的样子
“哦?是吗,可以吃的嘛?”勿用手轻拍了她后脑勺
“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笨死了”此刻桐满脸黑线,有想打他的冲动。
他们摘了些野菜,在往回走的路上遇到了一只受伤的鸽子,桐就听说勿了句“看来能在这多住些日子了”
“多住些日子,算了吧,少年,我不想再伺候你了。”勿冲她笑了笑,
“放心,我总要走的。”这时她却有些不开心了,低着头,不说话了。
两人回去后,桐实在没想到勿还会做饭,而且厨艺还不错,在厨房忙活了一会,米饭,糖醋鱼和炒野菜就端上了桌,看着色香味俱全
“哇,看着好好吃”
“看把你馋的,多少年没吃饭似的,口水别流地下了。”她可不管他的冷嘲热讽,大口扒拉饭菜。吃过饭,
勿对她说“去把碗洗了”
“好吧,看在你做的饭菜这么好吃的份上”,她歪着头看着他,用着种小媳妇的语气,勿温暖一笑,轻点了一下她鼻子。
不过嘛,洗碗这种这种事对桐来说不过是用术法就能解决的事。
她一会就解决了,洗过碗出来,却看到勿在给那只受伤的鸽子上药,一身素衣的他着实干净,正低着头,讲鸽子受伤的叫放在手上涂药。这幅画面实在很美。
“你对这鸽子倒是挺好”
“它对我有大用处的呢”桐能感觉勿被人追杀身份绝对不简单,不过他从来不提,她也便不问,就像他说的,总会离开的,可能他们本就是萍水相逢,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见。
他们俩在这里又生活了段时间,这期间,桐发现勿总是在训练那只鸽子,希望它能传递信息,成为一只信鸽。
这天,桐看见勿在鸽子的脚上,绑了小竹筒,里面放了纸条,传递信息。
“给家人报平安啊”
“是啊,出来这么久了,家人还不知道我的下落呢。”
“桐,我可能快要离开了。”
其实桐舍不得他,但忍着笑着看着他说“我知道啊,你说过,你总要离开的嘛。”
过了几日,桐还在睡着,勿起床的时候,他放出去的信鸽回来了,他取下信鸽脚上的纸条
“勿将军,得知你安好,大家便安心了,如今殇国有进犯我北国之势,群臣及陛下有意让你出征挂帅,陛下正派我等全力找寻你,收到讯息,请速回。”
“真的该走了。”因为他知道,所以不断提醒她。只是他没想到这段时期的朝夕相处,他对她,或她对他的情谊是他没想到的。就算该走了,也该好好说个再见。
桐一觉睡到近中午,起来后,发现勿站在屋外,看到她出来后,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今日他看她眼睛里都是情谊,她也意识到了什么。她走到他身边时,他把她一把揽入怀中,不容她反抗
“桐,其实我是北国的将军,被人追杀是因为那些敌国的探子以为我身上装着军事图。”
“你都没告诉我”仰着头看向他的脸。
“你该是自由自在,快快乐乐的,是我你才被卷进来,如今有讯息传来,我该回去了。在这已经耽搁很久了。”桐已经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失落。
她轻轻推开他“你总要走的,我一直知道。”
他有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我喜欢你。”
她吃惊的仰视着他,他低头吻了下她额头,“是的,我喜欢你。”
她安安静静的带在他怀中,轻声道“我也是。”
“我要去办件事,结束了一定回来接你。我会用信鸽给你寄信的。”他紧紧将她圈在怀中“等我回来,给我沏茶,我走了。”
要走的人好像只会留下个背影,桐很懂事,就这么看他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她很难过,舍不得他,但她却不知道该怎办。
不知不觉她已经在这个屋子里待了一个月了,他走时说过会给传信,可她还没有收到他的音讯。她正坐在桌边发呆时,信鸽落在了窗边。她迫不及待的打开纸条。
“桐,我离开已近一个月,这一月发生了很多事。殇国要与我北国开战,陛下已派我出征,此刻我正坐阵中军大营,心里却想着你。不日两国即将开战,我会尽量给你写信。”
“战争是很可怕的事情,多少士兵死在了战场上,他们的亲人再也没有等到他们。望你珍重,我等着你回来。记得回信。”她将纸条绑好,放了信鸽出去。其实她很担心,她很怕等不到他回来,她也只能在这等着他回来。
过了半月,她还是没有收到勿的任何讯息,她真的放心不下。她找出勿写给他的信,将手放在信,闭上眼睛,用法术寻着这信的来处,她的心里看到了那片战场,此刻已然硝烟四起。
她用了法术来到了那边战场,他正准备上马,准备上战场,
“勿”桐匆匆走到她身边
“你怎么来的。”看到她,他脸上一开始是欣喜,然后都是忧虑。
“我真的担心你,带着我一起吧,我可以帮你的。”
他低下头,凑近,在她耳边说“我知道的,战场危险无处不在,你就留在这。”
“来人”勿叫了他的两个部下过来“是,将军。”
“将这个姑娘带到一个空营帐歇着,你们在门口守着,不许她出来,直到我回来。”然后他又留给她一个背影,走的时候,他说“等我回来,我会回来的。”
桐被两个士兵带了下去,外面战鼓连天,战场上的厮杀,她也知道多多残酷,她替人类感到可悲。
“什么,敌军攻势太猛,我军伤亡惨重,将军也受了伤。”桐在营帐里听到外面几个留守士兵的议论。”
她出了营帐,她想去找他“姑娘,将军交代了,你不能出去。”
“你们别管。”他挥了挥衣袖,那两人倒了下去。
她一个转身,来到了战场之上,他看到勿的右肩被射了一箭,却忍痛还在指挥作战。她的周围都是士兵们的尸体。“勿”,在战场,她的声音微乎其微,他却好像听到似的。他们隔了段距离,她看到他转头看她。突然她瞪大了眼睛,她看见他的副将亲手用剑刺入了勿的胸膛。
“不要,勿。”
她用飞到了战车之上,一掌将那副将打下战车,将勿带了下来。
她抱他在怀中,他大口吐着鲜血,桐的眼泪止不住,不停叫他的名字。
他摸着她的脸,用沾满鲜血的手,替她擦眼泪
“别哭,我想和你说话,其实我知道你不是人类,但是我不介意的,我真的想和在一起。但我要离开你了,好好照顾自己。”
她大颗大颗掉眼泪,抱紧了他“我是个木头,但是我爱你。”
“真好”他笑着看着他,闭上了眼睛。
她红了眼睛,不知道是哭的,还是恨的,她轻轻放下了勿,转身入战场,找那副将,她眼角还挂着眼泪,一个起身,飞到那副将面前,身后的战场还在厮杀。那副将已然受伤,摔落在地上。
“你为何要杀将军,我杀了你。”
她拿起自己剑,对着他的面门,正要刺下去
“姑娘,我知道我不义,不过我也奉命行事。”
“说。”
“将军功高震主,此次出征,连战连胜,深得民心,陛下容不下他,怕他有造反之势。所以,命人悄悄授意与我,将我军部分军事图出卖给了地方将领。就为了让将军吃场败仗,此战所处下风,可 以将军的能力,大有力挽狂澜之势。所以我接陛下密旨,杀了将军。永绝后患。”
“呵,这么说这里没有人是无辜的了。我先杀了你们,再去找那皇帝。”
桐一剑刺入了那副将的胸膛,
她杀红了眼睛,升了起来,头发散乱,现在她只想着勿的死
“这里所有人的都得死。”
下面两国士兵,满眼惊恐,桐双臂一振,天空掉落众多梧桐树叶,落侠时,却化作片片利剑,刺向那些士兵。一会间,死伤无数。仅存几个,桐也不打算给他们活路。落了下来,准备杀了他们。
突然,天上笼罩一层金光,一个声音传来,
“桐,够了,修行不易,你如今损了这么多条性命,已无善果。还执迷不悟吗?”
“是皇帝要杀了勿,我还要去找罪魁祸首。”
“执念太深,定无善果。你去吧,重新修行,愿你能醒悟。”
桐被那金光变回了梧桐树,金光褪去,这里一片荒凉,好像从未发生过战争。但她知道,勿就在她脚下的土地。
很多年后,一个茅屋里,一个妻子正在给丈夫沏茶。
“你煮的茶真难喝。”
妻子恼羞成怒,佯装要打他,丈夫一把妻子揽入怀里
“我夫人的茶最好喝了,都是为夫的错。”两人头靠头,然后相视一笑。
大梦一场,暮尘醒来后,果然,这片古战场只有这唯一的一处阴凉。他拍了拍那棵梧桐
“愿你早日成梦境那般”他转身踏上了新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