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梭罗的《瓦尔登湖》中,他记录了不少流水账。有些甚至具体到几角几分。但无论怎样,他的这些流水账成了这百年经典中的一部分。甚至最令人记忆深刻的一部分。并且还将一直流传下去。有谁人的日常支出会被全世界这么多人如此津津有味地翻阅呢?也就梭罗了。这些流水账,大概已经用了不下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张的纸呢。但是值得。
连我这从来不记账的人,最近也开始在意起自己的一些日常开支来。虽然没有将这些开支记录在纸,但是每当我去买一些东西的时候,我就会想,如果是梭罗,他会花这么多钱购买吗?如果五块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去花十块钱呢?
当然,《瓦尔登湖》里不仅仅记录钱的流水账,更多的当然是心情的流水账,思想的流水账。
其实人生说到底就是一盘流水账。如果不细加记录,我们根本就记不起一个月前的今天干了什么事情。更遑论一年前,十年前,甚至五十年前的事情。除非是你特别在意的某个重要的日子,与你认为某个最重要的人。
如果你无论过去多少年后,依然牢牢地记得你与某个人是在某年某月某日在某个场合下遇见的,那么我敢说,这个人一定是你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
但是这样的人,在我们的生命中会有几个呢?也许一个,也许两个。太多的人,你根本就记不起曾经在哪里遇见。更不要提何年何月何日。
写日记的好处,就是当你翻阅过往的笔记,知道自己曾经做了哪些有趣或者有时也无聊的事情。我以为,梭罗的《瓦尔登湖》其实更像是他的日记。只不过相比于大多数常人的日记,他带着更多的理性与思考。并且作为一名作家,他用了更加生动与文学的语言。有时,他也像一位体验派的灵性导师,在一百多年前的美国郊外,以自己亲自的实践与体验,为挣扎在都市里焦躁不安的人们指出一条获得心灵宁静的道路。
当我在林间散步,有时我什么也不想,而有时我会听书。譬如最近我一直在听梭罗的《瓦尔登湖》。我觉得好书仅仅读一遍是不够的,并且听书与看书会有两种不同的感受。看书必须是完全专注的,你在看书时,不能同时做其他的事情,当然坐车除外。但是当我在听书时,很多时候我同样会进入一种专注的状态。不过有意思的是,我从来不坐在那里听书,当我的耳朵在听书的时候,我的身体永远都会在运动当中。不是在做家务,就是在花园里走路,或者在河边跑步。
这让我觉得自己拥有了比很多人更多的时间。至少,觉得自己的光阴不被浪费,甚至善用了时光。
过去的时光,不会再回来。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也不一定就会有成果。就像很多做企业做生意的人,有时忙了一年,也不一定会有任何收成,有些甚至还赔了本。想想,其实做老板是很不容易的事。做企业家更是。而做一个作家,至少写下的每一个字都会被记录在那里。只要每天坚持去写,文章就会越来越多,书稿就会变得越来越厚。
不去想关于版税的问题,就光作品而言,总还是可以看得到的。所以这样想来,能成为一名作家,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在这样一个时代,只要还能养得活自己,能在宁静的郊外,写下自己心灵的日记,给自己的人生做一个思想的账本,也算不虚度此生。
思想与钱不同,钱有时越花越少。有时也像流水,来来去去,并不会在一个人的身上永久驻留。今天还属于这个人的,也许明天就会属于那个人。所以有人把花出去的钱说成是打水漂,很多时候就那样漂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但是思想这东西,如果你常常去思想它,它就会更加活跃,甚至生出更多的思想来。
我庆幸在这一生能与写作结伴而行。最好的友人她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最好的恋人也需要有自己的空间。而唯有写作,当我想要与它亲近,它从不犹豫,从不拒绝。让我如此畅快淋漓地透过它,一次又一次记录下我生命中每一个如流水漂过的日子。我的人生有一天会消失,而这个账本会被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