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姐夫中风了,趁在老家有时间,我赶忙过去看一下。
到姐姐家时,院子门上一把大锁,我一点也不惊讶,在记忆中,一直都是这样的情形。
姐姐总是忙,从我记事的八零年代,到九零年代,到零零年代,甚而至于到一零年代。
姐姐的家在乘马岗乡,这是全国第一将军乡。这儿山山洼洼,地广人稀,承包到户的田地面积相当大。每一户的土地都是整片山,农田都是一整洼,连绵不绝。
姐姐总是忙,总有干不完的活,匆匆忙忙扒完饭后,赶紧洗碗,之后就是化潲水喂猪,牵耕牛喝水添草料,将鸡笼打开,顺便洒几把稻谷。她又抓紧时间将早晨泡好的衣服搓出来,拿到门前的塘边浣洗,晾好衣服后,拿起锄头,顺便带一篮草木灰。
她或者在山顶上,或者在山脚旁,或者在溪谷边,待到别人炊烟起,她收好农具,绕到菜园去摘一些菜,去鸡埘掏一下鸡蛋,系上围裙,来到土灶边,点亮一把柴禾,烧起一桌香甜的菜饭。
姐姐将汗水洒在土地上,将太阳从树梢锄到头顶,又从头顶锄到西山底下。她的身后是一片片翠绿的麦苗,是逐渐成熟的花生,是沉甸甸的稻穗,是肥猪的欢叫,是群群的鸡鸣。
姐姐将日子从八零年代忙到一零年代,将孩子从娃娃忙到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将陈旧的土坯屋忙成了一座崭新的楼房,将青丝忙成白发,将青葱的年华忙成了蹒跚的脚步。
她总是微笑着说,忙来忙去都是为了这个家。
看着冷寂的村庄,看着路边逐渐荒芜的田地,我还是有一些惊讶,现在耕牛没了,猪也没了,鸡也少见了,家里有了洗衣机,可我的姐姐还是忙。
她不会打麻将,不会玩纸牌,不会玩游戏,不喜欢闲聊天,不喜欢逛街赶集,可她还是忙,她的门前还是一把锁。
她将生命忙在土地上,她家的田地我太熟悉了,窑边洼,蓄个冲,大山旁,二斗丘,每次到她家来,我都会在这些地方转悠,寻找她忙碌的背影。
山道上很冷清,看不到荷锄背犁的农人的身影,听不到戴着草帽谈笑的声音,没有了耕牛,没有了牧童,没有了擦身而过的问候。以前可不是这样,只要我一出现在山上,总会有些乡亲跟我打招呼,哦,你是某某某,哦,你来找你姐姐,她在那边山上。或者有人马上向那边的山头喊,哎,他二哥,快喊一下某某,她家来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