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偏狂,烈日灼心,脸庞一天天黑了下去,镜框架过的骨骼,一块一块拼接似的,望着日渐衰弱的元气,我怀疑这些日子所付出的努力,至此,似乎记不清楚来时的路来时的热情以及来时的紧紧张张。
时间走得最快是什么时候?我总以为明天再开始休息也不算晚,今天还要奋斗,很多个明天走掉,自以为可以休息的那一天还停在期望里的明天,最后漫长的假期只剩下,明天正式上班。
时间不提醒每一天吃饭休息的时辰,不提醒身体健康该维持几小时的睡眠,也不提醒家人的挂念,它只负责前行,负责记录流过的汗水,打湿的青春,和老得飞快的容颜。
刚毕业那年,家里人急急忙忙疏通关系,还没有踏进家门,就安排好了工作去处。年轻桀骜,想着远方才是梦想之地,一个人拖着行囊背井离乡,遭遇诈骗,陌生之都,回首四下无助,惊慌之余躲在酒店不敢露面。
长途火车回家乡,心有余悸,18个时辰未敢与人交谈一句。接受了家人安排,进了职校,四年本科大学文凭,海外留学数月,也算海归,奈何一句专业不符被分到超市捡货收银,自尊心作祟,强忍着不甘熬过了一个学期。
新学期再次像摆在货架上的物品被挑来拣去,拿出纸张,一气呵成,把辞职写得跟誓言一般踌躇满志。窃以为,此地此生再不踏进。
一别三年,屈服生存,身无长技,三年之期仍一事无成,是为无能,还要扇着自个的脸,埋头覆辙。
遇到往熟之人,多少次埋下头颅拧断颜面不敢上前寒暄,终究还是过不去脸面上的尴尬,背后的无可奈何只能自己悄声隐藏。
平淡的工作,简单的环境和人事,恰好符了平静的生活,七月是夏,逢了暑假,不料负着招生的任务,压力日日坐大,身心备受戕害。
风里雨里陌生的地域奔波,未曾抱怨劳苦;受尽家长的质疑和白眼,未曾失了信心;学生轻看挑衅,未曾拂了态度;散了几个月的积蓄,未曾心疼计较。
饿了,忍着,困了,撑着,渴了,受着,受气了,挨着。家中嗷嗷待哺的孩子早上见一眼,晚上回家都没赶得上他睡前抱一下。
每逢深夜洗漱时,望着为了生存淡了光华的模样,心里总在问自己,这么劳心为了什么?
前几天说了一句无心的气话:把教书育人的梦想寄托在这里,简直就是对梦想的侮辱。
一语成谶,一个趔趄未稳,马上又跌在新的泥坑,一转身,尽是同行毫无廉耻之心的侵犯,却还口口声声自称教育者。
我从不轻易冒犯他人,能忍之处尽量容忍,不成想,就是一个又一个如我一般的同仁,纵容滋长了他人的猖獗。
抵着脑袋胸膛推无能的自己为前途拼搏,不妨他人一个把戏,玩弄了所有的付出。
这么艰难为了什么?
掬着水扑上脸,呜咽之声不敢高过水流声,恐惊了身旁日日相伴的身影,恐扰忧了熟睡的母亲和孩子。
夜夜卧榻之时,以为一合眼,一夜天雷不惊,乌黑静寂中,却辗转难眠,时至半夜。
抚摸夜里漆黑的光影,这么委屈为了什么?
七月将尽,一场暴雨袭来,冷不丁一阵寒意入窗,孩子在床上抱着皮球翻滚,兀自坐起,转身望着我,眼眸如星辰般明亮,咧着嘴,露着孤傲的一颗小白牙,嘴角边酒窝浅浅,肉嘟嘟的小脸挤着眉眼细细弯弯。
他爬过来搂着我的手臂,哽在心口的那些不甘和委屈,像是轻了,清了。
为了你一日日健壮欢快,为了你长成最好的样子,接受世间最好的一切。
母亲打开房门,矮小的身型,匐过来却护得全她的孩子,还有她的孩子。
为了你沧桑流转后的温柔,为了你的操心和安心,为了你再看一遍我们成长和担当。
我以我不学无术的年轻屈服于无能为力的当下,是时也跌跌撞撞担负起肩上的责任。
时间印刻了很多的无情,也留了缝隙藏着意外的恩赐。
有苦,有坎,有倦,有愤,有怨,也有惊喜和舒意。
凡迎着风雨烈日的肌肤,时间覆盖了一层历练,白炽灯下,竟然也黝黑的微微发亮。似乎,隐隐约约还有明天的路明天的朝阳明天的弛弛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