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北国长在北国成在北国,悠悠数载,想起日夜为万物素银装的雪之时总是平凡且自然的事情。
回到家里除夕大年一一踏过,就是没招来雪,栖息几日连立春也数着过了,想着今年的雪是来不了了罢,况且虽说每个冬天都势必洋洋洒洒一场,但终究不及小的时候没到膝盖,甚至一半也不及,只是走过场给冬日打个证明似的。今年更是令人失望,连个过场也不走,而这份失望是不自知的是隐藏的又是行走的,来到了洋洋洒洒的今日,一开门迎来这雪之后紧随着高兴的差点蹦了几蹦之后就涌上悲情,好久没这般痛快的掉雪珠子,霸道的除银色之外不给天地留任何颜色了,不过还是满心欢喜占了上风,于是去踩雪地里的第一排脚印,回的时候严丝合缝的按原脚印走回,小时候这样玩着仿佛谁先印上蹄子印就是谁的白色领地,如今早已没有人和我争抢,我便自命名此为雪泥鸿爪。
下雪的日子想起下雪的日子也是极自然的,那就暂且纵我自然的去想吧。
那时下雪的日子,总要被穿的厚厚的,姥姥做的棉裤是肥大宽松的,裤脚两根细带子胡乱绑个蝴蝶结塞进大张口的红色棉鞋里,然后再一脚下去,直直踏进雪地里,测量着这次的雪是到小腿肚还是膝盖上,继而抽腿而出,再小心翼翼也避免不了进了一鞋坑雪渣,但还是三三五五个人屡试不爽,厌了这第一项,转战高处干净的雪,每个人选个心仪的地方舌头伸出尺二长开始品尝冬天,若是谁的雪甜,还要互换战场,不过这个活动的终结我倒记得非常清楚,是日本的福岛核电站泄漏,大人明令禁止雪里有核辐射,自此以后舌下才饶了那片白花花甜吟吟的珍馐。再在薄的雪地上踩几朵莲花,几个灯笼,食指中指一弯再印几个兔爪子,猫蹄子印,把雪地踏开了也就近晌午,太阳再犹抱琵琶也会融一融雪地,回家吃个午饭换双棉鞋就又出来,各自心照不宣的自找任务,壮的卷大雪球,瘦的卷小雪球,怕冷的回家找小炭块扫帚,偶尔还拎条亮色的抹布,众人拾雪雪人高,不用多久就塑造个假生命,安上眼睛嘴巴鼻子,围上围巾长出手臂,我一般为队伍断后,用小刀把雪人身上占的煤灰黄土削去,补补掉下的雪块,献上一个白白胖胖的大雪人,像是自己生出来的孩子一样,爱惜的不得了,后来啊,这雪人就是我和弟弟做,立在我家门口,同看门狗一左一右,把烂院子衬的像个威风的府邸。
下雪的日子并不是时时正对着休息日,不过在校也有在校的乐趣,大家下课十分钟出去打个雪仗,回来是定是个个手里攥个雪球,我一般会放在暖气上,看它一点一点变颜色,变形状,滴答滴答往下滴水,热的差不多了,一把手抓起来,使劲攥水,雪就被捏成一小块,硬梆梆的不再流水,再放到暖气上再攥,反复几次,也就下课了,打打雪仗,又抱回来个小雪球……
堆雪人打雪仗捏雪球的习惯一直到高中还在延续,我也诧异自己竟在这种事情上有如此持久的坚持,再说大雪的日子,一定是起码一个星期不能跑操的,一定晚上不上自习去铲雪去,那时,大家一个晚上铲铲雪,唠唠嗑,临走时把雪一集留个大雪人,现在想想都觉得那是惬意极了。
化雪的日子才是冷,冷的天都冻得像玻璃一敲就碎,当然,这样的日子雪水也冻成了玻璃,上面那块玻璃够不到,下面这块玻璃就要献给一群半大孩子滑冰了,滑冰我最喜蹲下来被两个人左右手拉着,后背有人推着,赤溜一下脚底履冰而行,忽而觉得自己去了太虚仙境了一遭。
这便是我在下雪的日子里的所想的下雪的日子,不喜欢冬天的我想把每个下雪的日子挑出来放在夏天里,如此才是完美无憾。
当然,不把雪天放走的另一个法子,我决定明天堆个明眸皓齿(呸,哪来的齿)的小雪人。
这也是一件平凡且自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