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落叶的声音。
先是毫无预兆的一声轻响,从树端窸窸窣窣落下一只精灵的翅膀,穿过一丛和它一样准备退伍的老兵,扫过正萌芽探头探脑的一抹嫩绿,冲撞着横生的树枝,直到面前再无任何障碍,任风托起它轻盈的羽翼,在空中肆意兜着圈子。
原本不知道春天也是会落叶的。
对我来说,秋天才应是陈旧的落叶飘尽的时机,万物肃杀凋零,免收冬季雨雪冰霜之苦,亦能无牵无挂,有一个冬眠的时间来适应旧叶的离去,好在春天能够一心一意对待新生的绿绒。
然而总是有一些不愿落尽的旧叶。
它们固执地扎在枝梢,摇摇欲坠,似落不落,一阵疾风路过,凌厉得很,你以为它们总该妥协了,在树冠颤栗一夜之后,枝叶是稀疏了,可定睛一看,他们依然悬着,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想必树也舍不得的,只是如果它们走,它不会挽留。
留着,就留着吧。于是冬如期而至,温度骤降,小雪倾轧枝条,大雪覆盖原野。叶生机的绿被雪融成了憔悴的黄,光滑的叶缘冻出了皱纹,任风吹雨打,就好似画在树干上的最后一片叶子,牢固的让人以为,它永远也不会凋落。
谁都知道这不可能。
好似一夜之间春风绿了江南岸,花苞未绽,新绿却大片大片的覆盖了光秃秃的树梢。
我站在枝叶繁茂的不知名的树下,它的色彩,深色墨绿,浅黄,深红,浅色嫩绿,杂糅在一起,就像是画家打翻的调色盘。
发梢感受到一阵微风。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漫天落叶。
我站在雨中,彩色的,落叶的雨。
那棵树长满了新叶,翠绿的像是能滴出水来。
2014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