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废墟》教学引发的思考
储建明 陈平
《废墟》是人教社高中《现代文阅读》教材中的一篇哲理性较强的散文，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很少有同学喜欢这篇课文。对学生来讲，荒草连天、断垣残壁、孤石耸立的废墟实在无美可言。因此，我们在教学《废墟》之时，语文教学的一系列困惑引发了我们的一些思考。
一、把阅读视野伸向课外
读余秋雨的书，可获得多方面的收获；反之，我们要读懂余秋雨的书，需要多方面的知识。就拿《废墟》来讲，要懂得圆明园废墟的意义，必须要了解中国近代那段令人心痛的历史；要读懂“对废墟来讲，要义在于保存”，还得从古朴的彩陶、锈蚀的青铜中读出艺术之美；要理解“废墟文化”，我们还要读一读《红楼梦》，讲一讲《窦娥冤》，了解一下广义的文化知识。
在这里我们自然想到，许多班主任包括有些语文老师为了让学生有更多的时间学习课本知识，控制甚至压制学生阅读课外书籍，语文课外作业也就是词语解释、造句、预习课文、划分段落之类。但是另外一些事例却给目前的语文教学提了个“？”，1999年12月7日《解放日报》刊登了一篇文章，说：新概念作文一等奖获得者韩寒，在校语文成绩“红灯闪闪”，却将要出版一篇近21万字的长篇小说。这位学生讲他的“成功秘诀”是：一不看语文书，二不看作文书。那他真的不看书吗？其实他看的书很多，有钱钟书、林语堂的，也有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的。韩寒的做法不免有些偏激，但有两个事实值得语文教学工作者重视，一是他的作文很好，二是他的阅读面很广。也就是说他在“读”和“写”两方面都很出色。而张鸿苓早在1978年的《中国语文》第4期上发表了《中国语文教学的目的就是培养学生的读写能力》的文章，明确提出了语文教学就是要教会学生“如何读”和“如何写”。这样看来韩寒应该是语文学科的高才生，是广泛阅读和勤奋写作成就了这位高才生。
广泛阅读课外书籍，是语文学科课内学习的有效补充，是学生学习能力的具体体现。叶圣陶先生讲语文教学的成功在于教会学生自能读书，自能作文。目前语文教学的问题之一就是很少去培养学生的“自能读书”的能力，是学生不喜欢阅读吗？事实正好相反，学生很喜欢读书，特别是课外读物，只是不喜欢读那些教条的没有了生活气息的范文，不喜欢把优美的文章进行“医学式解剖”，把“活体”分解成“死尸”。更让人遗憾的是学生广泛阅读的阻力在于老师，老师很少给他们安排课外阅读的时间，一些老师本身没读过多少书，给学生课外阅读的指导亦显得捉襟见肘。
没有一位文学家不是建立在广泛阅读的基础上的，没有一例成功的语文教学不是把学生的阅读视野引向课外。1999年复旦附中举行了首届学生论文答辩会，评委有北大、清华、复旦等著名学者，学生的答辩令诸多学者情绪振奋。我们只要看一下学生的论题就知道这些学生平时是怎样学的，有《理性的反叛—简单比照中西方启蒙运动中的信仰基础》，《从两个角度看中国禅宗兴盛之原因》；有《自我投影—谪仙风度气象及其他》；有《谈张爱铃和她笔下认同危机中的人们》……复旦附中倡导的是一种“放羊式”的学习法：“放学生到水草最肥美的地方、让他们自己去汲取营养”①。让学生能自由的，没有束缚的学习，在这自由中学生学会了学习，学会了思考，学会了用自己的眼光看世界，这何尝不是一种能力，何尝不是一种创造！
文学是人类认识世界万物的结果，融合了各学科知识。在这网络时代，语文同其他学科的联系呈网状结构。当我们在阅读科技说明文时，要借助生物科学、自然科学等科技方面的知识；当我们阅读朱自清的《威尼斯》时，首先获得的是一个地理概念，我们的视野一下子伸展到西方；当我们欣赏白居易《琵琶行》时，音乐的旋律会不时地在心中澎湃。可见，要学好语文还必须要关心一下其他学科，正如余秋雨所讲：“时代的发展使每门专业的内在结构和外部界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没有足够的整体视野，连专业都很难学好。”②
《语文》是一本课本，然而要读懂《语文》就不能只读一本教科书，语文学习要融通各种知识，不应受课本所约束，应把视野伸向课外，广泛博取知识。文学是丰富的，语文是一个大概念，语文教学也应放在大语文的环境中进行，建立起大语文的教育观。
二、文化现场是又一个文本
奠定余秋雨在散文界地位的是《文化苦旅》，这是一本用历史眼光审视山水的散文集，书中把平面的地理概念转化为立体动态的环境，把类似标本的历史，写成活体，这里有血有肉，有先人灵魂，也有远古的空气。所谓大散文，也由此而来。要问余秋雨成功的秘诀是什么，恐怕只有“亲临文化现场”六个字。余秋雨在寻找文化现场的过程中，写出了《废墟》，学生在读解《废墟》时恐怕也要回到文化现场，走进废墟，因为课本上的废墟浸透着别人的思想，记忆中的废墟也不免有些单调。北京有圆明园，南京有古城墙，苏州有古城门，唐山有大地震留下的痕迹……，即使周围没有废墟也可运用现代媒体进行展示，那怕是一幅挂图，一张照片。我们讲“心物感应”是一种美学境界，也是理解课文的绝好方法。试想苏轼不游赤壁怎有《赤壁怀古》，刘白羽不游三峡何来《长江三峡》，所谓触景生情，情景交融，不触景何生情？余先生讲“废墟是课本，让我们把平面的事情读成立体”，我们的体会是，它是一本立体的课本，是一本可把读者的视野带入广阔的自然与文化空间的课本，要读懂这一课本只有放在立体的环境中阅读，这就是《废墟》给我们传达的信息。
对整个语文教学来讲，这个“立体的课本”就是广阔的社会生活，就是我们所讲的“文化现场”。有人提出了“语文学习生活化”，这是语文教学的必由之路。1999年全国中语会第七届年会在天津举行，会上中语会副理事长张定远指出“语文教学脱离火热的社会生活”是目前语文教学存在的问题③。语文学习的空间是广阔的社会生活，语文的课外作业更多的要关注各种媒体，走进生活，体察社会，并能写出相关的笔记。生活中有取之不尽的源泉，重生活体验，重社会实践也是合乎文学创作的规律的。
语文学习生活化，改变传统语文教学从文本到文本的学习方法，走出古纸堆，抛弃政治性八股文，道别冬烘先生，还语文教学之本来面目—形象性及生动性，只有这样才能打破长期来语文教学沉闷的气氛。其实陶行知先生早就提出了“生活即教育”、“社会即课堂”的观点。“生活教育是给生活以教育，用生活来教育，为生活向前向上的需要而教育”，生活处处是教育，教育时时为生活。“生活教育”的理论及实践，实质体现了当代世界教育现代化的发展趋向。
三、人生需要感悟
“文学是人学”，这是一个众人皆知的道理，然而我们在实际操作中老是要忘掉这个道理。在教《废墟》时，我们定的目标就是让学生感悟《废墟》，至于《废墟》的文体特点、结构安排、用词造句等，在这里我们不作重点研究。感就是感觉，对文章的感性认识；悟就是悟性，读者要有自己的体会及想法。感是基础，悟是目的。余秋雨作品的魅力，就在于把读者阅读的视野带入广阔的自然与文化空间，以引起人们对历史文化生活的思考。
《废墟》引起人们哪些思考呢？首先是对废墟表象的思考，废墟是古代建筑的遗址；其次是对废墟意蕴的思考，废墟是历史的见证，是古代文化的表征，展示着沧桑之美；再次是对废墟态度的思考，是刷新？修缮？重建？还是其他？接着文章还引发了学生一系列的思考：如何对待“废墟文化”，如何看待具有悲剧意味的历史事件，如何看待现实社会中发生的悲剧事件，如何看待人生的挫折、失败、失落等等。对此类问题的思考，更有现实意义，对“废墟历史”的思考，能使学生站在历史的高度关注人类的发展；对“废墟事件”的思考，能使学生更富有爱心，更热爱我们的生活；对“废墟人生”的思考，能使学生从人生的失败中站立起来，从人生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以确立正确的人生观。总之，对文学作品的思考与感悟，可使学生更沉着、更成熟、更大气。语文教学要引发学生这种思考与感悟。
语文教学要引发学生的人生感悟，一是由文学作品的本质特性决定的，文学作品可激发人们的联想，需要人们二次创作再度创造，作品引发的思考越多感触越大，其作品的价值越能体现；二是由学校教学的本质决定的，教学的目的是培养人，要把学生的需要及情感放在第一位。语文教学不单强调工具性，也应注重提高学生的文化品味及人文素质。如今的教学教师阐述的多，学生活动的少；教师标准的答案多，学生创造性发挥少；理性的分析多，情感的交流少。这种教学不是在培养人，而是在操练考试的“机器”，是背离教育的本质的。
语文学习注重人生感悟，也是在教学中确立学生主体地位的表现，因为感悟的主体是学生，感悟的过程是学生认知和情感的活动过程，感悟的结果又是极其个性和创造意识的。“感悟”是语文教学要培养的一种能力，也是要达到的一个目标。我们的教学如不能让学生得到人生感悟，那么这种教学很难说是成功的教学。
这就是《废墟》这一课给我们的启示，也是我们在进行教学过程中得到的体会。语文教学应充分发挥语文课本的范例作用，着眼生活感悟人生，唯有这样，语文教学才能迎来百花争艳的春日。
注：
①《上海教育报》99年11月26日《知名学者与中学教育的“对话” 》。
②《世界华人散文精品·余秋雨卷》中的《阅读建议》。
③《语文教学通讯》2000年1期《对语文教学大讨论和新世纪若干问题的思考》。
附：“年轻人”怎么了？
——对《废墟的召唤》教学的反思（《新语文学习·中学教师版》2005.7—9）
储建明
教完当代小说家宗璞的散文《废墟的召唤》后才发现，原先以为教学难点在于文本语言艺术的体会分析，其实如何理解文中“年轻人”的矛盾心理才是最难引起学生共鸣的教学内容。
宗璞的文风素以典雅著称于文坛，作者自言：“我自己在写作时遵循两个字，一曰‘诚’，二曰‘雅’。”《废墟的召唤》是作者写于1979年的散文力作，充分体现了她的语言美感和真挚情感。我在备课过程中考虑到文本笔法简约含蓄，文字凝重优美的语言特点，着力设计启发诱导学生围绕几个典型章节进行讨论分析，然而没料想学生几乎一点就通，没有化费多少功夫就已心领神会，问题出在“如何评价作品中的‘年轻人’”的教学环节上，学生们对此显得十分迷惘，暴露出了教学设计的严重不足。
作品中的‘年轻人’面对“留下来吧！就因为是废墟，需要每一个你啊”的恳求，先以“匹夫有责”作答，又以“但是怎样尽每一个我的责任？怎样使环境更好地让每一个我尽责任”来推诿，继而前后两次露出了“介于冷和苦之间”的笑容，从语言到神态无不反映出“年轻人”既有责任意识又存疑虑情绪的矛盾心理。面对学生的困惑，教学中我及时调整了教学安排，组织学生细读课文，揣摩文意，终于有学生发现作者三十年来“每次再来，它（圆明园废墟）还是停泊在原野上”的感慨，于是认为“年轻人”就是作者的化身，反映作者面对依然如故的废墟的一种无可奈何又不甘现状的心态。这种理解超乎我的意料，我发现了学生们可贵的思维空间，但他们却未把握住文中“我”与“年轻人”之间对白的社会现实，忽视了“我”（作者本人）凭吊废墟并以“废墟的召唤”为主旨的写作用意，因此我借机介绍了本文的写作背景，介绍了中国刚刚经历过浩劫之后，从1978年起步入改革开放阶段时面临的重重困难的历史风貌，学生们也终于在似懂非懂的懵然初醒状态中明白了“年轻人”矛盾思想的根源，认识到了“召唤人们留下来，改造这凝固的历史”的文本意义，反证了“诚”、“雅”之特征。虽然在课堂上我较为妥善地化解了教学的难题，但回头反思的时候，我一直处于一种很不自然的尴尬处境。教学的成功决不仅仅是你是否完成了教学的任务，更重要的是能不能从中感悟到令你回味和感动的教学故事，并以此来调整你的教学设计，更好地实施你的教学。
现在想来，《废墟的召唤》一文的写作背景脱离了学生的认知现实，要让学生把“年轻人”的矛盾心态与时代特征联系在一起委实是一件难事，而我在备课时就忽略了这一点，因为凭我的理解是完全不成问题的。我想，如何把教者的文化阅历、生活经验乃至人生体验融入到对文本的分析处理之中，发动学生进行超生活超时代的解读体悟，这是语文教学中的一件大事。我们应该承认一个事实，学生们（甚至是教师们）不可能有作者相同的现实语境，作者也不可能来当面回答读者的询问与质疑，读者与文本的对话只能是一种静态的信息交流，要真正使两者之间发生文本意义甚至人生意义上的碰撞，就必须让教师们在阅读教学前一方面充分把握文本存在的价值与意义，一方面深入研究学生与文本之间的价值距离和意会误区，从而在教学中有机地组织学生进行“作者——作品——读者”之间的审美互动，使学生在阅读文本的过程中获得知识的更新和提升，实现语文教学中的审美愉悦和价值引导。
教学是需要反思的，是需要立足于自我之外进行批判地审视自己的教学行为与教学情境的一种能力。也许这种反思发生在你的教学失误之后，也许是你从教学经验中获得了启迪，也许是对教学理念的一种体会，总之，这种反思一方面为了进一步改进教学，向更合理的教学实践努力；另一方面可以发现新的问题，在不断改进教学的过程中把自己的教学实践提升到新的高度。
教学《废墟的召唤》，我再次觉悟到与文本对话的艰巨复杂性，同时意识到了教学设计的前馈原理和教学机智的实践需求。我们在进行教学设计时，往往是在对已经实施的教学情况之后的又一次准备，而这一次准备意味着一种超前反思，是为教学实践而反思。如果我能在研究教材教法的同时认真分析学生的接受基础和认知能力，也许就不会出现上述教学设计的偏差。然而教学的实施过程决不可能总是朝着你预设的方向运行的，所以，作为一名教师更需要对常常发生的预想不到的意外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和资源储备，凭藉机敏、灵活的教学机智去应变突发的教学情况，尤其在面对学生的求异思维和创新能力时能顺乎其变，推动教学的改革与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