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了脸颊,吹起了发,也吹响了我心底的声音。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时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耳熟能详的一首《游子吟》诉说着母亲对子女的爱。
我的母亲,想对您说的话,无数遍,在我的脑海里如同电影般放映着,可我从来不敢当您的面说。
30年了,你从来没有表扬过我一句话。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什么都没留下,唯一记得的是您跟别人说我不乖的时候,把我吊起来关在黑屋子里打,(难怪我从小怕黑,连自己的家待着都害怕)这也仅是您跟别人说起时我听到的。
从小到大,您吃了很多苦,家里的一砖一瓦都是您和父亲努力拼凑的,才有了我们可以遮风挡雨的家。
您没读过书,却仍让我和姐姐好好读书,读大学,您不懂啥大道理,唯一教我们的是:“做人要独立,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您会向我们抱怨,抱怨公公婆婆的不疼惜,连带着孙女也没能享受爷爷奶奶膝下的欢乐。可我们不怨,这不因为有您和父亲在吗?
曾经,我多么希望从你嘴里听到一句称赞我的话,可这一等,等了三十年,依然没等到那一句:“我家小女儿是我的骄傲”!
我努力的帮忙干活,我不怕苦,也不怕累。小时候那袋袋的花生,玫瑰,李子……我从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地骑着自行车载回家,那时我的还没自行车高呢!那时的我也曾害怕过。
每年收割稻谷,我总是很勤快的抱着稻谷给大人甩谷子。稻草割伤了我的手,满是泥土的水田弄伤了我的脚,摔倒了最多在站起来,看着满身泥土的衣服,笑一笑,又活蹦乱跳的去抱稻谷。
直到高中,住校了,一周才回一趟家。每次和您打电话,问问您和父亲家里一切是否安好,别太辛苦,多注意休息,照顾好自己。说着说着,我都是偷偷抹眼泪的。我害怕让您听出来。您也不善言辞,简单几句话,便结束了话题。耳边传来“嘟嘟嘟”声响,我还舍不得挂掉,总想在听听您的声音,却又害怕听到您的声音。
您可知,高中的我有多努力,您一直以来都拿我和老姐比,说我笨。我加倍努力,高一的我每天起早贪黑的努力读书,四点天还没亮就能看到我的身影。古时候有祖逖闻鸡起舞,我就效仿闻鸡读书。付出总算是有回报的,排名从倒数进到了班级前几名,数学老师还在她的班级表扬了我,因此也让我有了点“名气”,最后还挤进了重点班。不过因为我头脑本来就不灵活,慢慢的跟不上,高考前又生病发烧,最终也才考了400多分,连本三都没上。
知道您和父亲不容易,一个礼拜五十块的生活费,我省吃俭用,早餐五毛钱的馒头,午餐一块钱(饭五毛,一样菜五毛),晚饭就更随意了。那时的我不懂,只知道要给家里减轻负担。食堂的老板娘都看不过去了,每次打菜给我的量特别多,很关照我,她店租到期,要走时,还托同学送了我一堆本子,可我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连一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高中三年,还有一个最让我自豪的事:我能赚钱了。同学丢的废纸,矿泉水瓶成了我收入的来源。当时的我,不懂别人的眼光,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总是把这些“战利品”放在老师的讲台下,(现在想想还挺不好意思的,老师讲台成了我回收站了)老师们知道了也没说什么,每次拿着战利品去卖,数着那自己赚取的几块钱,心里美滋滋的,乐开了花。三年来,少说也挣了几百块。
结束了魔鬼的高中生活,我也因此烙下肠胃炎的病。平时不要紧,痛起来真的是要人命。
可这些,我从没跟您说,而您从不问。
高考虽然失利了,还不满18岁的我也不知能干啥,想着再去读书,只能选择大专,学费比本三还贵,一万多。
您和父亲最终也同意了。
从没出过远门的我第一次离开厦门,来到泉州读书。还记得那时是爸爸陪我来的学校,否则那偏僻的地方,我估计得迷路。
一万多块对于当然的我们是非常吃力的,您和父亲省吃俭用,七拼八凑为我凑够学费。(姐姐大我两岁,读大三)
生活上,我依然秉持着勤俭是美德的准则。在大学里从不乱花钱。吃饭,食堂的饭不用钱,随便吃,我拿着那大大的不锈钢碗,打了好多饭,两样素菜。就这样,不到一学期,就把自己吃圆了。
大一那年的暑假,好多人都回家了。我没舍得来回的车费,留在了泉州。找了一份教溜冰的工作。当时的我啥都不会,为了学会溜冰技术,我的膝盖,身上常常是青一块,紫一块。中午我都没舍得休息,值班的话,一个中午能挣5块钱呢。
当然的我们辗转在泉州,惠安,南安等地教。和一群陌生的男孩子,女孩子住在同一间屋里,男女各一间,我其实是极度排斥的。印象最深的是到惠安的时候,只有三个人,(两女一男)那里连床都没有,每天上到晚上10点多回去,只能在那几块砖头,木板拼成的床就睡了。到现在回想起都不知当时的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而所有去兼职的人中,我是唯一一个坚持做了三个月,直到要开学了才走的人。
到了大二,我记得春节过年有红包,所以那一个月,我没让家里给我寄生活费。
当时的我跟着学姐做直销,想着能赚钱孝敬您和父亲。结果二话不说,把生活费全买了产品给你寄回去了。那一个月,是几个玩得要好的同学,一人给我买了一瓶核桃粉,麦片。我就这么撑过来的,每天晚上饿得饥肠辘辘时,肚子发出了强烈的抗议。我只能咬牙忍着,直到饿得睡着了,饿得已经没感觉了。
后来,我还大胆的在男生宿舍路口张贴广告:帮忙打扫男生宿舍,一次收5块钱。生意时有时没有,最固定的是师父他们宿舍,每周一次,一打扫都要两个多小时。特别是男生宿舍,那个脏和臭呀!可我也不敢马虎,认认真真的清洗每一个角落。直到宿舍焕然一新。
等我打扫完,回到宿舍,饭菜早已凉凉的。有个同学说:“你说5块太低了,要不我们多给点。”既然说了5块,我也没好意思再加价。(当时真是呆头呆脑)
后来还给师父洗了16件衣服,一件一块钱。他们每次给我钱我都换成硬币,放进师父送的储钱罐里,哐当一声,那声音像百灵鸟的叫声般清脆,悦耳。
靠着打扫,捡瓶子,(和卖瓶子的老大爷,老大娘的混熟了)我仍努力自力更生。
而这些,我从不跟您讲,您也不知。
直到大三,谈了恋爱,带回家时,您和家人都反对,嫌弃对方家太远,没房子。
当时的我不听,你也没办法,最后只好同意了,11年办婚礼时,您没有到场。只有父亲和哥哥去了。那一刻,我其实很难过,早前看过母亲送女儿出面的场景,想象着自己结婚时的场景,会不会也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可惜,我这辈子怕是没能体会到了。
我一直多么渴望家的温暖,婚姻的幸福。
从小看你和父亲吵架时,大过年的,人家团团圆圆的,我们家却跟发生“战争”一样,一片狼藉。你摔碎了碗,转身回房间,父亲出去喝酒,姐姐大吼着:你们干脆离婚算了。父亲醉酒回来躺在沙发上唉声叹气。我只能哭着清洗地板,劝告父亲。每一年过年过节,成了我最害怕和讨厌的日子。
而此刻,在我人生中那么重要的日子里,我多么希望能有您在身边。可是,没有。
我的婚姻终究没能熬过七年之痒。在我29岁的生日当天结束了。(还是您说那天是我生日的,)当时您说了一句话:今天是你的生日,幸好事情顺利结束,会好的。一路没哭的我,因您的这句话悄悄滴了滴眼泪。
我仍然没说,而您也不知。
上帝给我关了一扇门,总会为我打开一扇窗,我的工作有了较好的转变,从私立转到公立,工资从2800(当班主任)到现在的3800。(没当班主任)这几年生活在家里,您把家里整理得井然有序,可您的脾气,习惯,也带给了我很大的压力。在您面前,我说的,做的都是错的。您从不相信我说的话,直到后来别人说了跟我一样的,您却会选择相信别人的。
这么多年,我多么渴望得到您的认同。有时候甚至会想自己是不是您亲生的?
在家里,我一直小心翼翼,就怕做了什么让您和老姐不满意。不是说你们对我不好。可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6月17号下午我和姐姐发生了争吵,显然,您是站在姐姐一边的。愤怒的我我带着孩子离开了家。这是我人生的第二次离家出走。
家带给我温暖的同时,却也是我的伤心地。
在外面,再苦再难,我从没流过一滴泪,可家总让我伤痕累累。
想想,我们总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来考虑对方,却不曾真正考虑过对方是否需要。
带着儿子,连雨伞都没拿,我一边哭一边走,儿子在一旁不停安慰我:“妈妈,你别哭,你别哭。”还抱抱我。
那天晚上,从同事家出来,走在乌漆墨黑的路上,我不知道该带着孩子走去哪里,哪里才是我们的家。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去。
隔天,我带着孩子找到房子,儿子一路不停的跟我说:“妈妈,阿嫲很辛苦,要给我们煮饭,洗衣服,你要跟阿嫲对不起,回去就跟阿嫲说对不起。”
想想您的不容易,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在怎么样,都是做子女的不是,可一回到家,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侄儿跟儿子说一句话,老姐立马制止,你们很快各自回房间了。冒着雨,我一个中午马不停蹄地搬走了。
直到今天,我们彼此都没联系。
每次读着别人的故事,总能把我感动得泪流满面。每每想到自己的父亲,母亲,我总会潸然泪下。
曾经,我也怨过您,恨过您。可自己当了母亲后,更能体会到母亲的不容易。
母爱,只有当了母亲的才知道。
世界上没有贫穷的母亲,丑陋的母亲,年迈的母亲,不爱孩子的母亲。
母亲,倘若你梦中看见一只很小的白船儿,
不要惊讶它无端入梦。
这是你至爱的女儿含着泪叠的,
万水千山,求它载着她的爱和悲哀归去。
母亲,对不起,还有我爱您!谢谢您多年来的辛苦付出,谢谢您的包容,谢谢您给的一切!
(如今,总回忆高中,大学的生活,虽然清苦,却简单,没有那么多烦恼,小时候,哭着哭着就笑了,长大后,笑着笑着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