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刚满12岁,就要一个人进山去挖竹溜。
临走她双眼噙满了涔涔的含泪花。 像躺在床上的妈妈睄了两眼,梗着脖子出了门。他似乎听到了妈妈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顺儿,但他紧紧的咬住牙关,死命抵住了这一声慈爱的呼唤,狠劲一抹眼泪,嗓子眼一哽一哽,鼓足了力气朝门外走去。
妈我挖得到,一定能挖到挖一个竹飀回来给你炖汤。他心里跟妈说,噙着的泪水的眼神也跟妈说,紧捧着锄头和铁钩的手伸涔出了汗冿冿的汗水。
他是个命运殊的孩子,像山坡上的黄楝树,浑身充满了苦汁,他也许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然而它的创造者却因一时的失度硬把他,把他拽到了这个人间。
他长得又矮又瘦,一股山风就能把它吹起来。人们说:那是挖竹飀累的,他还是个孩子呀。
“顺子,你妈的个P。听到没有,竹鼠在叫,你麻利点拿铁钩。”
爸爸大声地吼着,从他手上一把夺夺下了铁钩,俯下身紧绷嘴唇,伸进去才挖开的竹溜洞里。竹溜在洞里,呼呼的喷着气,牙齿咬着铁沟咯嘣咯嘣的响。爸爸暴着青筋手狠命一捅,一个肥胖胖的,毛茸茸的活物挂在铁钩上被拉出洞来,死命的挣扎着发出绝望的叫声。
“哈哈,硬是有三,回斤吧……”爸爸胡子拉茬的长脸长马脸比一串笑声拉得更长,乱蓬蓬的头发间汗水裹着泥土像一条浑浊的小溪流进张大的嘴里去,塞满了污垢的牙齿汪着血丝。垃圾坑似的小眼睛里闪耀着野性的贪婪,挥着铁钳的手。啪的一声敲碎了竹鼠嘴里的尖牙、随着吱吱的叫声,鲜红的血沫喷出来,滴嗒在地上冲起了一股腥气味。“哈哈。“爸爸快活的抖动着铁钩,可怜的生灵猩红的舌头拉出了口腔挂在铁钩上,像挂着一块灿烂辉煌的勋章。“望你妈的啥”。家伙拿上,滚。”
爸爸是挖竹鼠的高手,上山从不空回,在那年月里一只竹鼠,能换回10斤细粮,于是妈妈便带着刚满两岁的小顺子嫁给了她,一嫁就是十年。
现在,挖竹鼠的锄头和铁钩在她赢弱的肩膀上牛皮一般厚的手掌上磨出了与她年龄极不相称的死茧,衣袖上的补钉蹭烂又重上一个补钉了。可是他每次从山上归来,从没有孩堤时代应有的那种自豪。从没有兴高采烈地提着竹鼠朴向妈妈的怀抱。每次的收获都紧紧地攥在爸爸那双凶凶的手上。上哪去了?他不知道。他和妈妈从不敢问他,只有默默的咬着牙根,一次次地重复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