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老家在云南的一个小县城的山村里。当然,我也是云南人。我们云南人一到夏季喜欢吃山里面生长的野生菌。因为这个原因,每年端午节过后,很多靠山的村民就会上山采菌子。采的菌子一般自己舍不得吃,都会拿到集市上卖。特别这些年,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平常生活中大鱼大肉吃多了,就特别追求菌子这样的野味。再者菌子是每年只能吃一水的东西,就更显得珍贵了,价格水涨船高。还有很多城里的人周末没事也喜欢上山采菌,体验捡菌的快乐。每年一到季节,到山上捡菌子的人就很多,有捡菌卖的,有体验生活的……很多往年比较能产菌的山头甚至被人承包了,其余人就不能去捡。菌子供不应求,促使人们往更深的山里去捡,为了能捡到更多的菌子,大多数人凌晨一两点就开始上山捡菌了。以前一般不去走的坟地也要去翻看一遍又一遍,而往往坟地比较出菌子。
朋友他们村子里因为靠山的原因,捡菌的人也超多。他们村有个阿姨,我就叫她琼姨吧,她每年靠捡菌子卖都能获得一笔不菲的收入。捡菌子的季节,她起的特别早,每天凌晨两点就会出发去山里。我也去捡过几回菌子,这个季节不必担心山上没人而害怕。你起得早,别人比你起得更早,到山脚就能看到山里星星点点的灯火,走近一点就听到到处是人声。这时候你只会埋怨:“人怎么就这么多,我怎么就不能再起早一些呢?”当然这位琼姨可是捡菌子的能手,她总能从旺盛的茅草中发现藏匿其中的羊肝菌,她知道很多菌子窝,能捡到昂贵的葱菌、干巴菌、鸡枞……她戴着头灯在密密麻麻的云南松间穿梭,因为很多菌子长在松树下。松树下的菌子窝捡拾一遍之后她会深入到更远处的坟地,她也不怕,因为来过很多次了,并没有见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下山的时候天也蒙蒙亮了,这时可以在较光秃的山坡上捡到青头菌,她一路低头边捡菌边下山。运气好的话可以捡满一小背篓,刚好就背到集市卖了。新鲜的菌子是最受卖的,不一会儿就被抢购一空了。人们去买菌也是首选像她这样的背篓里有各种菌子的,如果品种单一、数量多的卖家往往是“做生意”(专门倒卖菌子)的,他们的菌子很多是从外地运来的,不新鲜不说,当地人都认为外地的菌子清水淡气的,不香。琼姨卖完菌,在集市吃碗米线就会回家。如果感觉那天菌子出的多的话她还会继续上山采菌。虽然很辛苦,但能得到丰厚的回报,倒也是乐此不疲。毕竟再幸苦也就是两三个月的事情,习惯了其实也不觉得累。
这一年又到了云南人一年一度采拾菌子的季节。琼姨也不例外,凌晨两点就出发了。捡菌子是不会走大路的。都是要走入松树林中弯腰低头去找,很是考验视力。她戴着头灯,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另一只手拿着特制的钩子把地上一片凸起的松针钩开,果然捡到了一朵黑羊肝。不过今天菌子太难捡了,因为今年比较干旱,菌子出的晚,又少。她上山大概两个多小时了也没捡到几朵,而且大多是碎小的皮条菌。以前这种菌根本没人要,因为它虽然成片的生长,但比较小,捡半天也捡不了一碗。其实这种菌口感还是比较好的,放几个干辣椒香油一炒,吃起来又香又弹牙。当然在这些年头菌少人多,这种皮条菌也是万万不能放过的。大概是收获不多的原因,琼姨觉得有些烦躁。她提起钩子,绕到大路上朝更深的山里走去了。她想去里边的坟地里找一找,那里有很多她知道的菌子窝。也就走了半个小时她就到了,天不知什么时候也亮了,太阳出的老大,晒得她有点睁不开眼睛。她心里嘀咕:“怎么天就亮了,还这么热?”当下也没有仔细想,继续往里走了几步,就看到很多人就像赶集一样挤在那一片。“怎么今天这么多人?这样么还捡个球呢么!”阿姨忍不住抱怨几句,不过还是向人群挤进去,想着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去看看。但是她进入人群之后根本就顾不上捡菌子了,太挤了!挤得她汗流浃背的,人也越来越烦躁,而且很累。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感觉蒙蒙的,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她感觉很不好,就像得了重感冒一样,头昏脑胀口干舌燥。她回头往外挤,现在她只想赶快回家好好睡一觉。周围的人好多,很嘈杂,她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本来上山捡菌的大多是一个村的人,可是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她只能拼命的往外挤。感觉挤了很久,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把她吓一跳。她注意一看,原来是她们村的包六十(以前的农村人起名较为随意,孩子出生的时候自家爷爷有几岁那么孩子就以爷爷的岁数为名。包六十本来也不姓包,只是他为人憨厚老实,同村的人就都叫他包六十),她如被浇了一头冷水一样顿时就清醒了,立马回头望去,哪有什么人山人海,就是几十棵松树下的一小片坟地而已,太阳也并没有出来,天只刚蒙蒙亮而已。包六十问:“嫂子你怎么了?我见有个人影靠在松树上,问他今天葛拾得着菌也不答。用手电照也没反应,着实吓到我了。我仗着附近有一起上山的同伴,大着胆子走近点看才发现是你。想你是不是太累了靠在树上就睡着了?这才拍了一下你。”琼姨一下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顿时冷汗直流。她声音有些颤抖,说:“我,我怕是撞鬼了,走吧,快回家吧,今天捡不到菌子!快走吧!”包六十也被说得脊背发凉,结合刚才看到琼姨的情形,也是不敢再待在山上。他喊了几声一起上山的同伴,没有回应,大概是走远了,只看到远处零星的几个电筒火。他也没再多想,随着琼姨一起下山了。
回家后琼姨病了几天,找附近村子里小有名气的司嬢(类似于神婆之类的)“瞧纸”(有点类似问米)。说是她拾菌子踢到了死人家的门槛了,吃饱撑的,人心不足么蛇吞象。琼姨拜托司嬢帮她消消煞。司嬢说帮她设神龛每天早晚念经烧香,拜足九九八十一天。琼姨也不敢吝啬,买了鸡鸭献饭(祭拜),并且用红布包裹一合(两块碗状的红糖相向合在一起)红糖和三百六十元钱给司嬢作为答谢。这件事之后,琼姨再也不敢上山去拾菌子了。过了一段时间才跟别人说起自己那天的经历,还会自我安慰的说几句:“反正菌子也少了,捡也捡不到多少。我好好的种好那两亩青花,遇到好价钱也能挣不少!”琼姨也是勤劳朴实且开朗的人,虽然不再去拾菌子,但会经常向人说起她的这次撞鬼经历。
其实上山捡菌子也并没有破坏山上的生态环境,而且农民也在夏天多增加了一笔收入。不为捡菌卖的人同样也在捡菌的过程中感受到辛苦找到一朵菌子的那种惊喜。不明白为什么瞧纸时要说琼姨人心不足呢?
最后,菌子是真的香,捡菌的过程挺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