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瑞。”
门口传来弱弱的童声，安恬揉着眼睛跨过高高的门槛，结果被绊了一下。
司瑞和杜涓谁都没来得及去扶，安恬就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头还点了地。
杜涓吸了口气，可想而知要大哭一场了。
安恬撑起身子，坐到地上，抬起膝盖，给自己吹了吹，又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不仅没哭，还自己站了过来，然后又摇摇晃晃地朝着司瑞走了过去。
司瑞把她捞起来，她就把头靠在司瑞肩头。
“很好，没哭。”司瑞满意地把手放在安恬的膝盖上，轻轻地揉。
安恬头发散着，粉嫩的小脸在他肩头蹭了蹭，又打了个哈欠，喃喃地道了声：“好吵。”
“谁？”
司瑞只安排两个嬷嬷照看安恬，怎么两个人也能吵起来？
“不认识的。”
安恬小手捂住耳朵，“吵得睡不着。”
司瑞笑了笑：“傻孩子，你是做梦了吧？”
“梦？”安恬又打了个哈欠，在司瑞的肩头找了个最舒服的地方，又合上了眼睛。
“梦……”
呢呢喃喃几声，便又睡着了。
司瑞将自己的披风盖在小孩身上，与杜涓说：“收拾东西的都静一些。”
“主子，咱不去刑部了？”
杜涓见司瑞往书房去了，便提醒了句。
司瑞一下下轻轻地拍了拍小孩儿，又把她的小手搭在身上。
“你去，有事回禀就是。”
一夜之间，京城所有的花仿佛约好了似的，齐齐开了，压了满枝，路上花香四溢，直涌到马车里。
打蔫了一天的安恬今日突然精神倍增，兴奋地一个劲儿地朝窗外看。
“再会。”安恬还冲着外面摆手，好像在和什么人告别。
看书的司瑞分了个眼神出去，问安恬：“你在京中，还有熟人？”
安恬指了指路边那颗开得粉红粉红的桃树，说：“花在向我道别呢！他还说要送我礼物呢！”
司瑞冷暼一眼：“吼？你现在能耐又大了？都学会说谎了？”
“我没有。”
安恬伸出去的手指又往前凑了凑，眼睛瞪得大大的，等待着司瑞的认可。
“行了，放下吧。”
司瑞继续看书，他根本不会在意安恬的坚持。
孩童的坚持，叫无理取闹。
“老实坐着，看书。”
司瑞随意撇了一本书给安恬，见她放下帘子，他清晰地看见安恬的委屈，却不愿去迁就。
他留她在身边，就不会给她当大小姐任性的机会。
安恬咬着唇，不甘心地将书拾起来放在腿上，摊开了一页，手指从上到下，从右到左，一个个停留。
看完一页，又是下一页，翻书的小手却被攥住了。
司瑞吸了口气，将书合上，看了看上面的书名，眼神又落在安恬懵懂的小脸上。
“你识字？”
太师家的嫡孙女，识字也不奇怪。
“识多少？文中意，可参透多少？”
他紧紧攥着小孩儿的手，小小年纪识文断字，明白道理，那她该是知道很多事情，绝不是这般蠢笨样子。
他在自己面前，傻乎乎的样子，便是装的了？
司瑞在脑海里迅速把这段时间他们的相处过了一遍，有没有什么不该她看到的，让她瞧见了？
若是她心机这般深，这小孩儿，还能不能留？
安恬用另一只手抠了抠自己脸蛋上的酒窝，歪了下脑袋：“刚才那页，有九十九个字。”
“九十九后面是多少呢？九十八？还是九十？”
安恬认真地思考起来，然后皱着眉头看向司瑞，“你和爷爷一样，都不喜欢我读书呢！可是刚才，是你让我看书的呀！”
司瑞一时尴尬地下不来台。
他是不是想太多了？
她若是真是个神童，还会被灭门吗？
“没有。”
司瑞把安恬拉到自己身边，“那本书太难了，你看不懂。”
他又翻了本话本子，“这种书，女孩子都爱看。你不识字，我读给你好不好？”
看着安恬手腕上的红印，司瑞懊恼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差了。
安恬却从司瑞怀里钻了出去，爬到了匣子那边。
“我不看。”
她打开一个匣子，从里面端出一盘云片糕。
“我饿了。”
安恬吃着糕点，冲着司瑞痴痴地笑，他拿在手里的话本子多少有点烫手。
安恬吃多了，天擦黑了，还不忙着进屋，她在马厩里，抓了一大把干草，举得高高的，喂给马儿。
杜涓来唤了好几次，都不肯跟着进驿站。
想着自己白天的举动吓到了小孩儿，司瑞披了斗篷，亲自下来请。
“多吃点，吃得多长得就壮，长得壮才跑得快。”
司瑞摘下小孩儿头上落下的一根稻草，吹落了，调侃道：“你要结草衔环，到哪里去？”
安恬没看向司瑞，继续喂马，嘴里还是唠叨那几句话。
司瑞抓过安恬手里的草：“小丫头，还生气呢？晚饭都不吃？”
“不好吃。”
“惯出毛病了是吧？”司瑞拨弄一下安恬的小辫子，“还把自己当主子了？”
安恬不回话，依旧不看司瑞。
“跟本王回去。”
司瑞扯掉安恬手里的干草，拍了拍她的肩膀，“莫惹本王生气！”
“我不回。”
“你是不是没挨过打！”
司瑞这回使劲怼了下安恬的后背，安恬一下没站稳，身子往前一倒，司瑞连忙揪住她衣裳，不然她非得磕到马槽子不可。
她可是小孩儿！
自己刚才使劲太大了！
是他不好。
司瑞俯身，把安恬抱起来：“行了，行了，不赌气了。”
说话间他还往安恬手心里揣了个煮鸡蛋，还是温热的。
安恬瘪瘪嘴，拇指摸了摸鸡蛋外壳的一个个小小的坑。
“不回去。”
司瑞真不打算哄了，怎么还给台阶都不下了？
小孩儿又说：“你也不要回去。”
安恬的目光落在驿站靠在柜台前的人：“那个老头儿，他想杀了你。”
司瑞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
“哪个老头儿？”
司瑞顺着安恬的目光往屋子里面探去，正是这驿站的驿丞。
“他们都想害你。”
安恬把鸡蛋揣到司瑞的衣服里，“司瑞，马儿吃饱了，我们快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