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生长在人口较少的云南,从小到大,在山野村风里,习惯了自由的呼吸和舒展的天地,我一直对人头攒动的场所犯晕,近乎本能地回避着出现在这样的场所---当感觉到个人空间受到侵犯时,会伴生一种不安全感,只想迅速抽离。有心理专家曾说,陌生人之间的空间极限就是一肘,如果进而到肌肤相接,几乎就是不可忍受了,在我,任是什么场合一定是避之惟恐不及。
印象中曾有一次几乎被挤晕的经历。那是2012年到上海,陪女儿在上海科技馆游玩,当时正是国庆假期,偌大个上海科技馆,整整四层,巨宽大的一个场所,却挤得下饺子一样。我克服着心里一阵阵浮起的不耐和烦躁,陪着女儿在人群中穿来穿去。
耳中注满了各地方言,好几个展区,除了人头,连说明文字也看不到的,更不要说展的是什么了。机器人活动区,一位年轻的妈妈一边推搡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向前挤,去看机器人玩魔方,一边大声地在我身后贴着我脖颈喊:“你看,宝贝,这个机器人多聪明,机器人,跟着妈妈说,机--器--人,robot!”那小孩子看样子已经被这么多的人吓坏了,小手抓着栏杆,惊慌地看着妈妈,但妈妈还在拼命地对她说着;在地震体验区,火山喷发区,机器人弹钢琴区,多的是这样狂热于让孩子“在玩中学”的家长,他们惊人的执著、不顾孩子感受的狂热和所向披靡的气场,真让人感叹。在快要被人气和热浪熏倒之前,我不得不抛开女儿和先生,一个人站到展室外透口气。刚好2点钟有一场巨幕电影,我们躲入影院,都由衷地舒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在繁如过江之鲫的人群中互相寻找,总算离开了那样一个时空---那是多么可怕的拥挤呵。
记得我小时候遇到人多拥挤的场合会说:“太挤了,怎么这么多人呵!”一脸的无辜。老爸听见我的抱怨,说:“怎么挤了,你说人多了呵,就是多了你了呵,你来了么就是多了你了!”当时爸的脸上一片笑意,是说着逗我笑的。我却从此不再敢嚷嚷人多拥挤,人多的时候,就想着自动消失,后来大了些会想:这么挤,就是天上掉馅饼也轮不到我呵,走了我一个,留下的人也就不用那么挤了---于是身心达成一致,拔腿离开,心里甚至有点小喜悦。
记得那天从上海科技馆出来,天色变暗,空气中有了一种炊烟的味道,我们跟着滚滚人流摩肩接踵地往外走,到了馆外,人们一群群,一队队,像退潮那样消失在人海中。那时我想,我这不可救药的性情,应是注定了只能走一条少人走的路,就像小时候在幼儿园,那些新奇好玩的玩具总是被很多小朋友拥着,无数双小手和大眼睛巴巴地等着,我就独自在另一边,默默地摆弄那些被冷落了的玩具。“不受人挤是庸才”,不知哪里看来的这句话,这些年已经在我心里落了根,如果一个事情、一件东西要削尖了脑袋跟别人去争夺去掠取,这个熙熙攘攘的过程太累了,我宁可不要它---无论如何,我都要尽最大努力保证个人空间的自由和选择的权利---为此甘愿放弃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