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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二十年再监高考，内心其实有些小激动，还带了一丝莫名的新鲜感。但是我的这点小激动和新鲜感，在场里一个男生轰然倒地，被担架抬出考场后，瞬间沉重起来。
这个男生一入场，他的种种怪异行为就引起了我们三个监考老师的注意。安检时，他的嘴唇就控制不住地抖动；我几次提醒他看监控探头，他连声“哦哦”，却并不抬头；坐在座位上，他两只手抖得厉害，还一直用力扯文具袋；垫板发到手上，他笑得夸张，嘴巴开开合合，似乎念念有词，却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最终，在答题铃声响起一刻，他侧身摔倒在地上，两眼紧闭，身体僵直，还不停地痉挛。
救护车就在楼下，流动监考员一个招呼，两个医生和几个考务人员就飞奔上楼，动作利索，三下两下就把他抬上车，驶往医院。
我和主考对视一眼，就听见她一声叹息。我坐回我的监考位，心里也是感慨万千。这个孩子的种种表现，应该已经不仅仅是紧张的问题，他的心理健康更值得怀疑。然而他就这样走进考场，说明老师和家长都没有关注到他的异常，所有压力都是他一个人在死扛。当然，不了解具体情况，我也不敢妄自猜测。
中午吃饭的时候，这个看起来沉默稳重的主考老师突然开始滔滔不绝，跟我们说起他们学校那个高考前跳楼的学霸。
187cm的俊朗男孩，从小到大一直成绩优异，高中进入实验班，仍然名列前茅。每年不是三好学生就是优秀班干部，各种奖励和证书拿到手软。平时喜欢打篮球、跑步，歌也唱得特别好。这是一个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她说，悲剧始于二模。说不清什么原因，男孩的成绩有些下滑，排名从第一下降到第五。班主任安慰他这样的小浮动是正常的，不必过分在意，继续按部就班复习就行。父母也没有责备，只是告诉他查漏补缺认真改错。男孩懂事，反过来安慰父母：“我没事，你们放心。”
然后是三模，成绩出来，居然比二模更差，尤其是他最擅长的物理，难度不大的题居然错了两道。第二天的试卷讲评课，他一直趴在桌子上，目光呆滞。有同学找他问问题，他倒也打起精神耐心讲解。班主任以为，他调整两天就会重振旗鼓。
晚自习，他跟化学老师请假说要上厕所，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他躺在卫生间窗外的地上，血蜿蜒流淌，浸湿了身下的地砖。
他是独子，承载了父母全部的爱和期待。在医生宣布抢救无效后，他的母亲一声悲鸣失去了意识。一个原本温馨的家庭，就这样毁了，母亲受不了打击精神失常，住进精神病医院；父亲心力交瘁，辞去领导职务，去了不必教课的后勤部门。
父亲痛哭流涕，后悔给了孩子过分大的期待和压力：“我们总是告诉他，高考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一考定终身。却从来没有教过他要适时变通，高考并非是唯一的出路，即使高考失利，一样可以重头再来或者找到另一条适合自己的路。”
“高考其实是被严重妖魔化了，高考的输赢成败，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一生。”主考老师一脸无奈。“人生路很长，高中三年只是很短暂一个阶段，高考也只是人生成长过程中的一个仪式，它以考卷的形式，给十年寒窗苦读画上句号，再去开启新的篇章。”
是啊，未来你将选择什么职业，走到怎样的位置，面对怎样的成功与失败，这些并不再由高考分数决定。从某种意义上讲，高考结束后，你的人生才算是真正开始。有些人在考场中叱咤风云，在职场上却碌碌无为；有些人在学生时代过得昏天黑地，工作后却平步青云。
所以孩子，高考并非人生输赢的终点。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高考不是人生的唯一出路。即便高考失利，也可以重头再来，或者找到另一条适合自己的路，成就不一样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