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打小叛逆,不守规矩,没有寻常江南女子的温婉,每次气急了,姥姥只说,你和阮阮一样,稍不留神,因了件袍子便随男人私奔了,不过那件袍子确实精致,你姥爷做了一辈子的旗袍也没有那样的手艺。姥爷却说,我的阮阮是对那织锦缎的精致旗袍一往情深。暖暖听着这些话,从不回嘴,也不插嘴,静静听着暗暗记在心里。阮阮是暖暖溺水而亡的母亲,姥姥口中的男人是暖暖故事一样的父亲。
暖暖每次和姥姥去富贵人家送旗袍,是要坐乌篷船的,可是每次她都能听见年轻男子温柔的喊他,暖暖,暖暖——那声音如杨柳拂面。姥姥却未曾听到过。
16岁的暖暖,在姑苏城中,有着超乎一般绣娘的绣艺,却也承袭了不知是姥爷还是父亲做旗袍的手艺,随手的荷包和挂饰,常常会在庙会上被人高价买了去。姥爷说,暖暖,第一件旗袍,只能做给自己。姥爷没告诉她,倘若第一件袍子不是做给自己,那么,便同阮阮一样。那么叛逆的暖暖第一件的旗袍终没有做给自己,但却穿了姥爷做的唯一也是最后一件织锦缎的旗袍。
18岁那年,姥姥、姥爷相继去世,暖暖的第一件旗袍做给入棺的姥姥。乞巧那日,她穿了姥爷做的那件织锦缎的旗袍,撑着油纸伞站在岸边等乌篷船,如花的锦绣年华,那一身娇媚,惹人怜爱,袍子上的斜襟盘扣似欲飞未飞的蜻蜓,那一袭素白的织锦,非若天仙却足以魅惑众生,静静地站在岸上等着靠近的乌篷船,并未发现另一艘船上那个穿淡青色长衫的男子,定定地望着她。
乌篷船上,她向来喜欢坐船尾,这一次选了船头,船行至拱桥下,无法继续前行,只听有人唤了声——暖暖,她抬头,穿淡青色长衫的男子拿出一袭红色的旗袍,暖暖顿时眼中一亮,袍子上精致的金线立体刺绣,斜襟的金鱼盘扣,自己身上的素白织锦缎袍子一下子黯淡下去,男子开口,你可愿意对它一往情深。说着将袍子从桥上抛下,落入暖暖手中。
他轻唤,暖暖。
她抬头,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