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村子里经常会有各种吆喝声,纯绍兴话的吆喝声:磨剪刀唻——唻字托音很长,一会儿,便有主妇拿了钝了的剪刀出来,磨一把剪刀5毛钱,磨过之后的刀锋亮铮亮的;天晴的午后,会有“卖草纸哉”的吆喝,草纸是一种粗糙的卫生纸,不增加任何荧光剂,所以是原木色的,刚买的草纸在正午太阳底下晒晒,然后一叠一叠藏起来,可以用上半年。其他诸如摇着船叫唤卖煤球、卖碗筷的,踩着自行车换扯白糖的,所以村子虽然闭塞,买些生活用品倒也方便。
小孩子最关心的是“白糖棒冰要勿要”,夏天,卖冰棍的中年男人背着一个木箱子,木箱内壁垫着厚厚的一层棉絮毯,冰凉冰凉的棒冰在暑气中冒着白气,舔一口,甜甜的,凉凉的,夏日的燥热被熨烫得服服贴贴。所以卖冰棍的后面总会跟着一两个没钱买而又眼馋的小孩。
更具有亲和力的是“收破铜烂铁哉。”哉字收尾短促而有力,每次听到这种叫卖声,孩子们便开始翻箱倒柜,角角落落地搜寻家里的破烂。收破烂的交易方式有两种,一种钱物交换,还有一种是物物交换。孩子们更喜欢后一种。所以那个收破烂的男人至今还记得。似乎每次出现都是穿一件蓝色卡其布外褂,敞着怀,露出被汗水浸黄的背心,挑着担,担上是捆绑的结结实实的破烂,担子的前头还挂着一面竹筛,竹筛里是晶莹剔透而又香甜的扯白糖。一会儿,便会有孩子拿着一双破鞋或一个破罐子,满怀期望地盯着扯白糖。男子用凿子叮叮两下,便敲下一块或大或小的糖,孩子们心满意足的接过,吃着玩去了。 也有的孩子拿来的破烂不值钱,这就让收破烂的颇为难,拿着孩子递过来的破衣服,掂量良久,才勉强收下,然后轻轻敲下一小块扯白糖,递过去。当然也会遇到胆大而嘴馋的,将家里有用的东西偷偷的拿出来换糖,不过这个收破烂的倒蛮有职业道德,是绝然不以大欺小的。那时我常常怀疑,这个中年男人做收破烂的营生,会不会亏本。
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各种商店开起来了,超市也有了,琳琅满目的商品一应俱。这样充满浓浓绍兴味的吆喝声也随之消失了,不知道这些走街串巷靠收破烂,卖冰棍的流动小贩,如今在哪里挣钱糊口,靠着一双脚,一根扁担缓慢行走的他们,能不能赶上快速发展的经济列车,抑或被无情的抛弃在哪个不为人知的小站呢?